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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她上一世的死,是因为没能逃过巫术的反噬。
  那日她按咒书上的记载把自己的血滴入祭坛,又把掳来的童男童女献了祭。可当最后一个符文画完,祭坛突然腾起黑紫色的火焰,那些被她残害的冤魂仿佛从地底爬出了,哭嚎震得窗棂作响。
  盛重云带着家丁撞开院门时,正看见她被黑火缠上。她伸出手想抓住他,指尖却在触到他衣角之前化作飞灰,嘴里还在念着“重选一次,我能选对的。”
  她烧死了自己,但她也不知道那个“苏榛”是怎么来的。
  是,她是选错了几次,可那个“苏榛”又凭什么在她想改过的时候横插进来?凭什么活得比她受欢迎?
  “苏榛”不是爱敲锣吗?那我就让她听听,什么叫釜底抽薪的动静。上一世吃过的亏,这一世她要连本带利,让所有敢挡她路的人都尝尝骨头被碾碎的滋味!
  最重要的是,那具身子,她不要了。
  她原本只想夺舍夺身,可没想到那丫头倒是有几分本事,几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她本想破斧沉舟耗尽灵力跟那丫头斗到底的,但……
  左思右想,她即使重回苏榛那具躯体,得到的不过就是个村姑的身份。
  归根究底她不相信盛府会真的接纳一个平民、尤其还在明明有个高门大婚的前提下还能再对苏榛满意。
  反正上一世的五年之后萧容就会起兵,虽说中途也是耗费十年之巨,但十年鏖战即可黄袍加身,成了一代明君。
  所以这一世,她再次做出了选择:守着高氏的肉身,借着大婚之名坐稳盛家少夫人的位置,暗地里资助萧家,等萧容成事,她便是从龙功臣。
  她简直恨不得敬自己一杯了,敬自己的明智:放弃那具乡野身子,她才能真正握住自己的命数、握住泼天的富贵。
  第238章
  入夜,白水村。
  谨哥儿已经睡熟了,苏榛在偷藏的船棺上描好最后一笔朱砂。
  她想,她准备好了。
  如果她失败了、回不来了,谨哥儿的后路她也铺好了。炕底下压着封写给萧家的信,苏榛已经改了五遍,托他们照拂孩子,若三年未归,便让谨哥儿认萧家做亲,跟着寒酥学本事。
  更何况,她在昏迷的时候听到了萧容的话,她知道萧伯要做什么。
  各人有各人的战场,无论前路是生是死,她都对得起这铺了又铺的后路:那位,你要的魂魄在此,敢来取吗?
  那场盛大的婚礼足足筹备了三个月。
  第一月高解樱
  六十四抬妆一直搁在盛家别院东跨院的库房,樟木箱上的铜锁都缠着红绸。每隔七日,便是按旧礼“开匣晾妆”,即取来新晒的艾草铺在箱底、换下旧艾。
  初九开始备“上头”用的物件,包括梳篦、头绳、龙凤烛。
  陪嫁嬷嬷捧着托盘候在廊下供她挑选。
  她挑的是最贵的几样。黄杨梳篦背雕着云纹,纹路里嵌着细如发丝的金丝,梳齿间打磨得比镜面还光滑。
  红头绳自然也不是寻常的五彩丝线,是用生丝缠了赤金编的,上头还缀着珍珠,每隔一段打个同心结,结芯嵌着极小的红宝石。
  龙凤烛更是讲究,烛台是紫檀木雕刻的,台柱上缠绕着银丝掐成的藤蔓。烛身缠着金箔剪的合纹纹,烛芯是用鲸蜡混着蜜蜡、燃后无烟,还带着淡淡的龙涎香。
  高解樱让嬷嬷将这些物件一一放进描金漆盒,盒内衬着白狐裘。
  月中旬,高解樱着手准备婚服配饰。命银楼将南海珍珠穿成流苏,每颗珠子都要大小均匀,穿线时用的是浸过蜂蜡的丝线,确保结实耐磨损。
  随后选了南北绣娘赶制红盖头,用上等红绸,边缘绣“麒麟送子”纹样,针脚需密得不透光。且麒麟眼睛要用海珠,这样才显精神。
  下旬安排送妆事宜,拟定送妆队伍的路线图。从别院到盛家老宅需经过十二条街,她亲自在图上用朱笔圈出三处必经的石桥,命人提前在桥两侧摆上红绸扎的彩门,每处彩门要挂八盏走马灯。
  量体裁嫁衣那日,十二名手绣匠人捧着十二匹云锦候在院里,每匹料子都用樟木夹板固定着,展开时如铺开十二道彩虹。
  最后高解樱选了妆花缎,底色自然要正红,领口要绣“天作之合”,用捻金绣。里衬用了石青色,绣“福寿绵长”。
  二十五那日开始备合卺酒的器皿,月末检查送妆的“压轿礼”,她亲自将这些物件装进描金漆盒。
  月底最后两日,高解樱寻了琴师教她学盛重云喜欢的琴曲。但心气浮,琴音便怎么弹都涩。
  她让人杀了三只公羊,取了心头血调朱砂画了灭魂阵。阵眼处埋着一缕苏榛的头发,是月初派人去白水村那个木工坊偷偷剪的。
  这第一个月的筹备,她即为自己的喜服添针加线,也为那异世之人铺好了最阴毒的路。
  第一月苏榛
  她就着油灯的光,用炭笔在白水河图上圈出三个红点。
  河图是她揣了二十两银子去州府请的方舆官绘制的。
  司地局的官吏原说乡野小村不必费此周章,她没理,在衙门外守了三日,直到对方松口,亲自带着两名助手来村里测绘了整整五天,直至绘出的这河道走势比村里老人记的还准,哪处暗礁、哪段河床是流沙底,都用朱笔标得明明白白。
  她圈的三个红点就是汛期最容易决堤的地段,也是村里孩童常去摸鱼的浅滩。
  待官道修完,往来商队会多起来,到时候村里的野味儿、山珍、竹器、草药就都能运出去换钱。而这土坝便是护住这份生计的根基。
  或者她无法亲眼看到土坝修好的那天,但无妨,起码她做了第一步。
  月中,天气转晴,木工坊的新一批拖挂房车也制作完毕。她亲自选了六辆出来,第一批交付给村里的“客户”,丽娘便是其中之一。
  再加上她自己的那辆,七辆车去山下做了趟买卖。
  除了丽娘跟她的车负责美食之外,另外五辆房车分给了做酱菜的成树娘子、编竹器的李家叔侄、采草药的老郎中,还有在苏榛的建议下营生改为专收山货的孟坨子,以及舒娘的女红坊。
  每辆车都按各自营生做了改动:比如成树娘子的车加装了铁皮储物箱,能防老鼠啃咬酱菜缸。李家的车两侧装了可拆卸的竹架,方便晾晒竹篾。孟坨子的车则加了层挡板,能带上他的三只猎犬同行。
  除了苏榛自己那辆之外还属舒娘的女红坊车亮眼,车厢两侧支着木架,挂满了绣着花鸟的帕子、包包,车门口还支着个小货展示架,架子能转,客人站着就能挑货。
  天晴那日,七辆车一齐去山下做了趟买卖。
  车夫都是成树领来的,出发后七辆排成前后一串儿。路过正在修建的官道时,筑路的流民、民夫们都停下手里的活计张望。瞧见车斗里装着的美食、酱菜、竹器、绣品,个个羡慕得不行。
  大伙儿也都知道苏娘子最好说话,壮着胆子拦下多问了几句这车是咋做的、多少银子能做、这买卖还需要人手不、他们修完路能跟着一起干不。
  这么多人七嘴八舌的问,却也不用苏榛犯愁解释,自有苏烨替她挡了。
  苏烨就是当日流民中的那个狼崽子似的少年阿烨。
  苏榛替他交了三贯的代役钱赎他出了杂役营。原因其实也简单,她在流民的少年及孩童中中观察了月余,认定阿烨孩子虽野了点儿,但有担当、讲义气,狼崽子似的护着比他还小的娃娃们。
  若她有一日会……她要替谨哥儿寻个贴心的。
  另外阿烨无姓,签契的时候苏榛问他想姓什么,他直接就问能不能要个赏,赐他姓苏。
  苏榛怔了片刻,她又不是什么达官贵人,哪里有资格搞什么恩赏,姓苏就姓苏吧。
  阿烨激动的立刻就扯过桌上的契,抓起笔就往末尾按手印,“我有姓了!我有姓了!我叫苏烨。往后榛娘子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于是家里就这么多了个姓苏的。他的工作专一:照顾好谨哥儿。
  这孩子也是实诚,整天眼珠不错的盯着谨哥儿。连叶氏都打趣说阿烨对谨哥儿比对自己都上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亲弟弟呢。
  苏榛有天从木工坊回来,瞧见苏烨正背着谨哥儿在院子里转圈。也不知道他说了啥,谨哥儿咯咯地笑着,小胳膊紧紧搂着他的脖子。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便是最好的时光了。
  总之,七辆车下山做买卖的当日就“大获全胜”。
  车队刚到草市,车斗里的东西就被围得水泄不通。毕竟白水村的美食餐车在嘉年华的时候就声名远播,一听说餐车终于再次营业,引得赶集的人纷纷涌来,你一斤我两斤地抢着买。就连首次摆摊的成树娘子也跟着沾光,酱菜坛刚摆出来就有饭馆的掌柜上来询问,试吃过后一开口就几坛几坛的订。女红坊衣饰和绣品更是受姑娘媳妇们的青睐,带出来的东西一天之内全部售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