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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综合其它 > 喃喃 > 第142章
  他轻轻说,喃喃,别哭。
  “你的对手从来就不是我。”凤衡呷了一口酒,朝面色越发阴沉的陈冶秋看去,笑道,“她打小儿喜欢的人,一直都是小光。”
  第152章 凤衡的版本(二)
  陈冶秋只觉得眼睛发干,他不得不闭上眼睛,让所有情绪掩藏在几番压抑的呼吸之中。
  是啊,那个陪着她从黑夜到清晨的人,那个折了手也要替她捡玉观音的人,她怎么可能不爱呢。
  他们重逢时,凤栖梧哭得那么凶,他们离别时,凤栖梧更是无法抑制。
  他早该察觉的。
  “既然她爱他,还能屈就找我?李光也愿意她这么糟践自己?”陈冶秋干了杯中酒,半晌才低低问道。
  “喃喃喜欢小光,但小光对她没什么别的心思,只把她当妹妹。”凤衡拿手指敲了敲酒杯,示意要给陈冶秋添酒,“况且,他也有喜欢的人,高木绘里,喃喃在日本的学姐。他去参加喃喃二十岁的成人礼,然后和绘里一见钟情。现在绘里是喃喃在日本基金的主事人,也是她把小光的骨灰接走的。”
  陈冶秋拒绝了再喝一杯的邀请,手捂在杯口。
  凤衡耸耸肩,继续说:“喃喃知道后,让自己哭了一天,然后就歇了心思。她知道我们三个人在一起什么样的关系最稳固,她需要的是伙伴,不是恋人,所以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退一步,并且衷心祝福他们。所以,你们在一块儿的时候,她顶多是不爱你,倒也不至于三心二意、忍辱负重,而小光,当然也是希望你们能真的走下去。”
  多荒谬的话,多怪诞的安慰。
  陈冶秋几乎想要笑了。
  三个孩子在北京重逢,五年前分别时定下的计划正式展开。
  但与其说是计划,不如说只是一个目标,给李占军正名,以及,让凤家参与此事的人付出代价。
  他们那时没有具体的安排,没有人,更没有物,折腾了一年,发现这样下去不行。
  于是,他们各自分配了任务。
  凤衡是明面儿上的人,无数双眼睛盯着他,所以他不能涉及太深。这个十年,他要掌握凤家的资源,要挣钱,要保护住年纪尚小的凤栖梧,更要为将来接管凤家筹谋。
  李光自告奋勇,做了最危险的事儿,他磨练自己,也用凤衡给的钱养人、攀关系,自己摸索出一条见不得光的路,同时也是一条自保的路。
  而凤栖梧,她还是个孩子,又说着傣语,没有人会对一个曾是他们中一份子的孩子那么防备。所以每年她和凤衡回版纳祭扫时,都会装出一派天真模样,和寨子里的人打听各种各样的事儿。
  “她说她早已经不会说傣语了。”陈冶秋想起凤栖梧曾经和他说过的,不免疑惑。
  “怎么会呢……”凤衡嘲笑陈冶秋的不通透,“她永远记着父母和哥哥,永远记得她的家,怎么会忘记和他们说的话。”
  陈冶秋的目光垂了下来,原来凤栖梧说不会说傣语了,也是骗他的。
  当然,她骗他的又何止这一点。在她的故事里,从来就没有小光这个人,她给他说故事,也只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而已。
  凤栖梧从来没有一刻真正信任过他,把他当做自己的同路人。
  “就这样,小光成了辉子,在你爷爷手下讨生活。我和喃喃结了婚,维持着和凤家的关系。”凤衡说着,带着笑的脸渐渐沉了,“但我们没有一天忘记过自己在做什么,也没有一天停止过憎恨他们。”
  陈冶秋琢磨着凤衡的故事,觉得完整的拼图已经呈现,听凤栖梧说起往事时偶尔察觉的漏洞也都得以弥补。
  他那时就发觉不对,比如既然凤栖梧嫁给了凤家最受老太太喜欢的孙子,无论孙子喜不喜欢她,她都只能被保护起来,哪怕是为了凤家的名声。可为什么凤家会要她牺牲这么多?好像真的把她当做物件,用来吸引别人注意。
  又比如她为什么非要留在北京,非要待在凤家,又为什么打算今年和凤衡离开,今年会是什么契机。
  但他那时候太信任凤栖梧,太喜欢凤栖梧了,他没有追究。
  如今想来,她说“没有老太太,没有他们,也没有现在的凤栖梧”又是完全不同的含义。
  他那时就该深究的不是吗,如果问清楚了,或许他能及时从这个局里逃脱出来,不至于像现在这般狼狈。
  “你们原本的计划里,并没有我。”又是一句陈述句,陈冶秋察觉了凤衡故事里更多的细节。
  “对,我原本打算通过更体面的手段拿回凤家,小光和喃喃查到的证据也会转交给警察。”凤衡并不惊讶于陈冶秋的说法,“我不想事情变得不可收拾。”
  “但是?”陈冶秋问。
  他也有些好奇,既然凤衡已经有这么多人在背后了,为什么还放任凤栖梧拿自己当诱饵来做这些事?
  “但是喃喃和小光也有自己的想法,我们对未来的看法也逐渐不同。”凤衡说,“试着和他们讲道理之后,我却被他们说服了。既然已经走上这条路,我们就不必在意自己还能不能当个好人了,只要能快速让凤家倒台、让凤家人付出代价的事儿,无论会牵扯谁,无论会伤害谁,我们都会去做。”
  李光本身就是个激进的孩子,又在这件事中受了最多的苦,因此无论是凤衡还是凤栖梧,都没有资格去要求他慢下来,或放弃什么。
  而凤栖梧呢,她比他们想象得更沉稳、更心狠,对别人是,对自己t更是。
  所以,凤衡被说服几乎是板上钉钉的。
  所幸凤栖梧和李光这一招真的起效了,在陈冶秋的助攻之下,凤家被一点点瓦解,凤家人更是死走逃亡伤。
  “我手里有些有用的人,但他们也都是老狐狸,不是随时能用得上。而你……”凤衡看向陈冶秋,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话有多不悦耳,“是自投罗网的。”
  陈冶秋沉默地坐着,心随着“自投罗网”四个字逐渐被撕裂。
  所有人都是他们计划里的一部分,但所有人都是被迫入局,尚有让人怜悯之处,只有他,自信又愚蠢得十分突出,上赶着要成为凤栖梧用完就丢的刀。
  “但你也不是完全好用,自我意识太强。”凤衡笑了笑,“凤岭被警察带走那阵子,我已经快拿下凤家了,可你却借了凤岱一笔钱,帮他们度过了难关,倒是把我的计划打乱了。我们不得不重新安排,再做打算。不过问题也不大,这本来就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儿。”
  陈冶秋嗤了一声,笑自己多事,好端端地给他们添了麻烦。
  “好了,喃喃把我们之间的故事告诉过你,她没说的,或者没说准的,现在我也告诉你了。”凤衡站了起来,掸掸衣服,重新走回窗边,看着望远镜里斑驳的夜空。
  “你知道她都告诉了我哪些?”陈冶秋不解。
  “我当然知道。”凤衡从桌上拿起一个不算太厚的笔记本,皮质的封面,从侧面就能看到里头的纸张被翻过很多次,“小时候她不会普通话,也不爱说话,我就让她记日记,一来练练字,二来我们也好交流。她写完一本,我就烧一本,尽量不留下什么痕迹。”
  凤衡把笔记本递到陈冶秋面前:“这本是她认识你之后写的,我能了解她的一举一动,所以只需要把故事补全就可以了。我留着没烧,打算给你。”
  棕色的笔记本就在眼前,只要陈冶秋接过,就能看到她的故事,从她的视角展开的故事。
  但陈冶秋犹豫了,他不确定自己还想不想继续探究凤栖梧,更不知道自己还是不是这么贱。
  他没有动,却问凤衡:“为什么给我这个?”
  “我希望你恨她。”凤衡露出个笑来。
  “为什么?”陈冶秋不解。
  凤衡说了这么多,给他讲了前因后果,却是让他恨凤栖梧?这是什么逻辑?
  “这样你才不会忘了她。”凤衡还是笑,又扬了扬笔记本,示意他接下,“如果你们再见,或许你能明白我的意思。这就是我请你帮的忙。”
  陈冶秋看了凤衡好一会儿,久到凤衡打算收回手了,才最终接过了凤栖梧的日记。
  要说的话已经说完,凤衡没有打算多留他,朝外头叫了声亮子。
  把陈冶秋带来的人笑嘻嘻地走了进来。
  凤衡给陈冶秋介绍说,亮子是小光教出来的,除了天生一副笑模样不像小光,其他本事都最像他。
  凤衡还说,凤家的生意现在正在逐步整顿,他会把全部心思扑在那边,持牌公司的运转,如果陈冶秋需要和他沟通,尽可以通过亮子找到他。
  陈冶秋看了看亮子,说不必,他也要回美国了。
  公司的运转交给职业经理人,李纯真也会充当他的代理,现在已经无需他一个股东亲自下场。
  况且,最近陈家又开始疯狂和他接触,想他回来继续接班。送上门的东西,他这个反骨仔毫无兴趣,更是得趁早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