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爱曜耐心地回忆当年和施霜景在文殊院与文殊菩萨缠斗的连续放箭,罗爱曜说他其实还是不熟练的,他的主法器是几种莲。施霜景手指在罗爱曜的腹肌上勾下划,什么莲?我只记得颜色,红莲青莲白莲,但在教义里的名字我从来没记住过……金刚弓、大悲箭,这个倒是好记。太好了,至少还有豆豆可以继承你衣钵。施霜景开玩笑道:“我生的小孩是不是很厉害?”
“全都非常厉害。”罗爱曜当人父已当了个够本,但还是当施霜景的丈夫最自在,他掐起施霜景的腰,要施霜景爬上来,卧在自己身上,“但家里还是我最厉害。”
“是的,你最厉害。那我呢?”
“嗯……我没办法昧着良心夸。”
“你不是说我是你的外置良心?你夸我不就是夸你的良心?”
“如果真是我的良心,那就更没有夸的必要了。”罗爱曜顿了顿,“你最珍贵。嗯,这样说比较合适。”
用二十年学会说温软情话,对罗爱曜来说根本不是难事。哄得施霜景开心,爱人开心万事兴。
珍贵的施霜景感受着手中枪的触感,这种□□的击弹后坐力不强,但还是危险。施霜景随教练的指导开始射靶,从站立射击靶,到室内场地的各处多色靶,施霜景感受着打空弹匣的手感,换弹匣,再来。教练问施霜景要不要和豆豆比一比,施霜景一看豆豆的成绩就摇头说算了,豆豆是天才来着,豆豆刚来俱乐部的第一天,教练在心里就连豆豆的赛程都给排好了。
豆豆玩什么都可以,除了弓箭法器,这些人类的玩具都是乐子。豆豆很记得她和玉米看丧尸电影,豆豆会想,如果我有枪却不会用怎么办?这一问题很快过渡到:如果妈妈有枪却不会用怎么办?施霜景以为他是陪公主读书,然而公主全算好了。公主会从室内练到室外,从固定靶到活靶、飞碟。公主会装作不经意地问一问:“妈妈,你要不要试一试?”现实中不会有丧尸围城,就算围了也没关系,他们是一个安全的家庭。豆豆只是会犯小学生的死亡焦虑,在别的小孩反复向家人确认的年纪,豆豆想的是:训练!训练!豆豆真是太像罗爱曜了。
施霜景卸下空弹匣,交回手枪。别说,还真挺好玩的。豆豆挺会选,以后可以经常来陪她练习。
第196章 来福浩寺篇(十七)
罗爱曜盯这对龙凤胎,分裂出一具法身嫌少,分裂出两具法身嫌多。想当初施霜景刚生完豆豆没多久,终于松口愿意生三胎,施霜景问罗爱曜,能不能一次生完,罗爱曜没有故意做手脚,但就好像施霜景又向不知何处许了愿,最终一次生完,生双胞胎。荞荞麦麦这对龙凤胎按理说应该是异卵双胞胎,外貌不必完全相同,可生出来跟同卵没有任何差别,外人根本分不清谁是谁,更不能分清男孩女孩。
施霜景在床间开玩笑地一问,“我生的小孩是不是很厉害?”罗爱曜静思良久。这岂止是厉害。
“双子”在佛国亦是一种难得的结构。药师佛的左右胁侍日光遍照菩萨、月光遍照菩萨就可视为双子同构的重要眷属,而传说中药师佛与日光月光菩萨也是父子关系。
虽然双胞胎一天到晚被唤乳名,荞荞麦麦这样的名字太有谷物香气,削弱了危险性,可只有罗爱曜知道荞荞麦麦是真的狠角色。家里玉米是乖顺的大儿子,豆豆继承罗爱曜的衣钵,那荞荞麦麦就是给罗爱曜的挑战,罗爱曜不会用父子关系来驯服他们,可荞荞麦麦继承的密宗佛性因双子的结构而达到一种内部的迭代,就像游戏中的增幅效果在两人的队伍里无限叠加,使得荞荞麦麦的未来更难预料。药师佛有双子做胁侍,罗爱曜却是要以自己为中心,放双子在两边,看住他们。
现今看来,荞荞麦麦对仪轨经文陀罗尼兴趣都不大。他们酷爱体验性的活动,似乎还在找一种与这具人形应身产生紧密联系的方式。家里一个孩子一个拴法,荞荞麦麦很喜欢做手工,也巧了他们住别墅四层,带一个连通的阁楼。罗爱曜将阁楼装修出来,此地就成了荞荞麦麦的秘密基地。
施霜景在生完龙凤胎之后还是有伤元气,荞麦四岁时施霜景断断续续病了三个月,一家人都很紧张,施霜景还向孩子们解释:“我是不会死的,但人类身体总是会有不舒服的时候。你们的爸爸会看着办的。”罗爱曜想给施霜景治好,但施霜景大概是心理年龄上去了,也更信命了,他认为如果有小病,说不定是他身体给的提醒,罗爱曜最好不要干涉。塞翁失马,施霜景因病休工三个月,乐队推掉一场跨年音乐节,结果音乐节时发罕见的洪水,主办方的退票流程走得很难看,还有其他乐队的乐迷在天灾中损失不少财物。
那一病,不需要上学的荞荞麦麦总能在家听见妈妈的咳嗽声。施霜景躺在客厅沙发看电视节目,伴以不定的咳嗽,厨房窸窸窣窣,不一会就看见麦麦端着马克杯过来,小心翼翼,杯子装得微满。施霜景起身接过马克杯,谢谢麦麦,然后施霜景才发现杯子里装的是雪梨汤。田阿姨在厨房喂双胞胎都喝了雪梨汤,麦麦给妈妈带一杯过来,荞荞则是在等田阿姨取出烤好的枣糕。枣糕一上盘,荞荞就端过来,施霜景示意荞荞把盘子放在茶几上,他拍了拍自己身侧。
两个小朋友挤上来,一左一右,小狗一般卧下来,施霜景给他们盖毯子,另一手端着杯子,等两个小朋友安顿好了他才喝雪梨汤。荞荞麦麦热乎乎的,脑袋靠着妈妈的身体,或手脚并用,缠住妈妈。
“今天这么乖啊?咳咳,你们要不要看动画片?我陪你们看。”
荞荞撒娇道:“枣糕是热的,先吃枣糕呢。”
麦麦爬起身,接过施霜景递过来的遥控器,她已很能识字了,施霜景看麦麦一路选择网络影片,最后她选中的竟然是讲国外凶杀案的纪录片。施霜景微微瞪大眼睛,他问麦麦:“你们平时也看这个吗?我要看看你们的播放记录……”
麦麦定定说道:“是姐姐看,但姐姐不让我们看。”
天哪,豆豆也才七岁吧!施霜景尴尬一笑,把凶杀案纪录片换成了自然探索纪录片,他说:“那我去查你姐姐的播放记录。荞荞麦麦陪我看丛林探索纪录片吧,看别人怎么用树枝钓鱼。”
荞荞说:“这个我爱看。我也想钓鱼。我还想去爬树摘椰子。”看施霜景暂时没有吃枣糕的想法,荞荞钻出毯子,连盘带枣糕放在妈妈大腿上,意思是现在吃。
施霜景接受小孩的投食。荞荞麦麦是妈妈所生的永恒伙伴,绝大多数空闲时间里,他们会自己玩个尽兴,只偶尔不定时来黏施霜景。今天算很亲昵了。施霜景喝完雪梨汤,吃一大块枣糕,想洗手被双胞胎堵在沙发上,只好抽纸擦了手,然后麦麦马上就要施霜景为她重新扎头发了。麦麦要,荞荞也要。两人都留长头发,外人看了还以为他家生的是双胞胎女儿。
“妈妈,生病是什么感觉?为什么我们不会咳嗽?”麦麦专心致志地看电视,随口问道。
“因为你们是小佛子、佛女,不是人类,你们的身体比人类的身体更强壮。生病是什么感觉啊……就是不舒服?咳嗽,眼睛痛,头痛……对了,麦麦,你们会有痛觉吗?”
“我们不会痛。”
即便他们不会痛,施霜景为孩子扎头的力道还是控制得很好。四个孩子全是这样,在体质方面都随了罗爱曜,这是好事,他们都会很健康的。可是没有了痛觉,他们会不会永远无法借由痛觉而感知到“□□”的存在?触觉太轻,不足以强调□□感官。
荞荞的性格比麦麦要稍微内敛一点点。施霜景有认真观察过,他发现双胞胎行动时,总是荞荞打头阵,但麦麦是给出强力一击的那个人。荞荞并没有麦麦那么亢奋,稍微稍微自制那么一点点。荞荞扯掉自己头上的皮筋,也等施霜景帮他重新梳头。
“妈妈,那你现在痛吗?你不是在生病吗?”荞荞问。
“我现在不痛。咳嗽不代表痛。”施霜景比出嘘声的动作,“我今天是在偷懒,给自己放病假。”
荞荞忽然指向施霜景的肺部方位,他的小手戳了戳,再沿着呼吸道一路描上去,荞荞说:“妈妈是这里不舒服,但妈妈会好的。”
他们还那么小,根本没有学习过任何医学知识……难道是罗爱曜教过他们么?施霜景的确是肺部不适,荞荞指得很准,比施霜景还更了解器官在何处。
荞荞从盘里拿起一枚枣糕,掰成三份,以一种滑稽的歃血为盟语气说:“麦麦,妈妈,我们都吃。”
施霜景觉得好有趣,接过枣糕吃下了。麦麦深深地望了荞荞一眼,双胞胎一起吃。吃完换荞荞梳头,大约半小时后,荞荞麦麦开始此起彼伏地咳嗽。施霜景吓一跳,连忙给罗爱曜打电话,他家小孩怎么可能生病?
罗爱曜以法身目睹这一切。他回话道:“荞荞持咒了,想要与你共感病痛。麦麦和他对半分。你真的要快点好起来了,荞荞麦麦都很担心你。不过……我觉得他们也是想知道身为人类究竟意味着什么,他们与玉米、豆豆不同,玉米经历过死亡,豆豆天生对你的死亡有焦虑感,但荞荞麦麦对死亡是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