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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惊悚推理 > 冬阴功信徒撒野指南 > 第77章
  他缓慢地摇着头,“我挨了那么多刀,才换来的这张脸,全毁了!”他眯起眼“你们欠我的,欠老马的,欠黄毛的!今天,用你们的命来还!这次,我看谁还能救你们!”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他脸上所有的疯狂、痛苦、怨毒都凝固成一种纯粹的杀意,毫不犹豫扣动了扳机。
  砰!砰!
  第70章 ☆、70母亲和父亲
  九爷母亲的八十大寿,排场铺得极大。
  从傍晚起,九爷府邸附近的空地上,就塞满了各式汽车。
  但不论达官还是显贵,一律把车停在空地上,步行至那深宅大院门口。
  且入场时间只有二十分钟,等通知的时间一到,九爷带着管事的在门口接客。等二十分钟后,大院门立即合上,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再入场。这是九爷的规矩,
  人不止来自清苔府,邻近几个府县,但凡在黑白两道、商贾仕途上数得着名号的头脸人物,几乎收到了请帖,众人备了厚礼,亲自登门。
  有人为的是拜会九爷,混个脸熟,以后行事方便;有的是结交贵人,趁着觥筹交错,向平时难约见的贵人多敬几杯酒,无形中,牵桥搭上了线。
  宅院外和平常区别不大,但宅院内张灯结彩,红绸金缎挂满了廊檐。人声鼎沸,觥筹交错,空气里弥漫着菜香、酒气、和昂贵的檀香混杂的气息。
  前几天,九爷刚得了那尊白玉观音。
  他没声张,而是悄悄找来了府尹钢炮。
  就在那间堆满古董珍玩、檀香缭绕的书房里,九爷从紫檀木盒里取出观音,递过去,声音压得低:“钢炮,那天在禅修院,你说见过那瘸母脖子上挂的白玉观音。你当时离得近,眼睛毒,再仔细瞧瞧,是不是这块?”
  府尹钢炮哈着腰,双手小心捧过那温润生光的白玉,凑到
  灯下亮处,眼珠子几乎粘了上去。
  他翻来覆去看了半晌,额角渗出细汗,最终肯定地摇头:“九爷,在清水寺水帘洞里那次,她坐的离我是不远。可,不是这块。那观音的玉料、形制,跟这块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分毫不差。唯独神情……不太一样。那块观音低眉垂目,面容肃穆得紧,透着一股子悲悯天人的庄严,跟这块的温和柔美,大不相同。”
  九爷紧抿的唇线这才微不可察地松了一丝。
  他悬着的心落下一半,这下只要找到那“水姐”,凑齐这一对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作为母亲的寿礼,定能博她老人家开心。而且,这么多年耗费的心力,也算有个交代了。
  只是,自从阿昌出事后,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暖村势力,基本崩了。
  水姐此刻是藏匿在清苔府,还是早已潜回了暖村?人海茫茫,如何寻她?九爷盯着窗外喧闹的街巷,眉头锁紧。
  沉思半晌,他指节轻轻敲击着紫檀桌面,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放出风去,就说白玉观音和哑女都在我手里。那瘸母既然把小的看得比命还重,知道东西在我这儿,放心不下,必定会来救她的宝贝女儿。”
  侍立一旁的心腹管事和府尹钢炮飞快地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隐忧,但谁也没敢吭声。
  他们太了解九爷了。这九爷性情沉静如水,可一旦认定了他想要的东西,那股执拗劲儿不管不顾,哪怕付出的代价远超那物件本身的价值,他也绝不会回头。
  管事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也只是默默垂下头,盯着自己锃亮的皮鞋尖,应了声:“好的,九爷。”
  大寿当天,九爷的母亲穿着簇新的绛紫色团花绸衫,端坐在主位上,虽然有些不自在,可每每有人来敬酒,她都象征性地抿一口,笑得得体。
  红烛高照,映着她眼角深深的皱纹。
  可每年生日,小九偏要这般大张旗鼓,仿佛要用这铺天盖地的热闹,才能弥补些什么。她其实倦极了这份浮华,可看着小儿子忙前忙后,她终究不忍心拂了他的面子。
  满院的喧嚣、满耳的恭维、满目的珍馐,都不是她心头所求。
  她从十六岁就开始拉扯第一个孩子,等小九,这个并非她亲生的孩子被抱进家门时,她刚满三十。这些年,她待他视如己出,甚至比亲生的那几个更挂心。她惟愿膝下儿女个个平安顺遂,少些算计,多些团圆。
  夜深人静,宾客终于散尽,偌大的宅院瞬间冷寂下来,只留下满地狼藉的空盘残酒。
  母亲没急着走,她牵起九爷微凉的手,步履蹒跚地走向那间供奉着祖先牌位的祠堂。
  祠堂里烛火幽微,檀香清冷。
  她示意九爷给早亡的父亲上一炷香。
  九爷的嘴角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他不想在母亲寿辰这天惹她不痛快,只得依言上前,取了香,在烛火上点燃,对着那乌沉沉的牌位,程式化地拜了三拜,插进香炉。动作利落得没有一丝多余的感情。
  母亲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挺直却僵硬的背影,重重地叹了口气,声音在空寂的祠堂里显得格外苍老:“小九,还在恨你父亲?”
  九爷没有回头,只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他?算哪门子父亲。”
  母亲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嘴唇翕动,轻轻唤了一声:“小九……”见他毫无反应,母亲疲惫地摇摇头,不再言语,转身慢慢往祠堂外走。
  夜已深得浓稠,月光惨白地铺在青石小径上。
  走到门口,母亲习惯性地停下,回头叮嘱:“小九,把灯都熄了吧,别费电。留一两盏,有个亮就行。”穷日子烙下的习惯,早已刻进了骨子里。
  “知道了,妈。您慢走。”九爷恭敬地应着,声音温和,与方才祠堂里的冷硬判若两人。
  他亲自将母亲送上门前的轿车,看着汽车灯光消失在黑暗里,才往远门走去。
  他并未立刻回屋,只是独自呆呆地伫立在廊檐下。
  灯基本熄灭后,月光清冷如霜,将庭院照得一片澄澈,也映得满院的三角梅如同泼洒开的血,红得惊心动魄,像燃烧的大火。
  这些三角梅,母株是父亲当年从遥远的家乡带过来的,种在这院子里不过几年,便疯长蔓延,连假山的石缝里、墙角的老砖缝里,都顽强地探出几丛艳红的花枝。
  九爷心情阴郁时,常抄起花铲去铲它们,甚至提来滚烫的开水,狠狠地浇下去。
  可邪门的是,这花仿佛被下了咒,越是这般糟践,反倒开得越加旺盛,那红,一年比一年更浓烈、更刺眼,带着一股野性十足的生命力,简直比那个早已化为牌位的父亲,对他影响还要顽固。
  他又想起方才祠堂里母亲的叹息和问话。
  童年时,他的数学成绩奇差,是父亲对他最深的鄙夷之源,这也是他们关系崩裂的开始。
  那个传统的华商父亲,将算盘珠子看得比什么都重。
  每次九爷数学考砸回家,等待他的从无宽慰,只有皮带抽在皮肉上沉闷的声响和刺耳的咒骂:“早知道就不要你这废物!隔壁那小子多好?人家算盘打得噼啪响!你长大了能干什么?白瞎了我的米粮!”
  那个“隔壁小子”,是他童年唯一的玩伴,与他同一天生日,家境贫寒,样貌普通,一无是处,却偏偏擅长数学。
  父亲的每一句比较,都扎在他心上。他渴望父爱,在一个全是女人的家里,以为父亲是自己的唯一同盟,可每次示好,换来的只有冷眼的毒打。
  父亲厌弃他,从头到脚,厌弃他数学成绩差,厌弃他文弱一股子女人气,厌弃他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那个夏日的午后,暴雨刚过,池水泛着浑浊的绿光,他看着走在自己身侧的伙伴,那个父亲“精神上的儿子”,一股邪火猛地窜上脑门。几乎是下意识的伸出手,狠狠一推。
  水池淤泥湿重,伙伴越挣扎,越往池底滑去。
  他不敢看伙伴的眼神,心跳得要炸开,只能拿着一根树枝,远远地在岸边探着,却始终不送到对方手上去。
  等伙伴终于没了声息,他才丢下树枝跑开,着急忙慌地去找大人。
  警方查不出端倪,只能断定为意外。可父亲那双眼睛却仿佛穿透一切,盯得他心虚,大骂他是个杀人犯。
  巨大的愧疚和害怕缠绕着,他只能用更深的恨意去包裹父亲,去合理化这场意外,全都是因为父亲的苛责和伙伴的存在本身。
  直到后来,他做起了那门见不得光的“生意”,有一条铁律始终未变:只挑数学顶好的男孩。仿佛只有彻底摧毁那些“天才”,才能填补自己心里永远填不满的空洞。
  九爷摊开掌心,白玉观音在月光下泛着柔光。
  还差一半……他攥紧拳头,冷硬的玉石硌得掌心生疼。只好等明年母亲生日时,再奉上这保佑平安健康的白玉观音了。
  大厅里,虚暗的灯照着杯盘狼藉的餐桌,两个专门伺候母亲的老佣人,正轻手轻脚地收拾着残局。
  九爷面无表情地摆了摆手,声音透着疲惫:“都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