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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综合其它 > 铺岚 > 第89章
  提到那个人,秦繁的面色瞬间变得苍白。
  齐先筑咬紧了牙关道:“是你把我们关在院子里的?”
  那时他将希望全放在了孙羽身上,指望着他能够找到柏安,没想到最后伸出援手的却是这个素未谋面的女人,给他们借来了梯子。
  孟非晚没回答,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
  两个戴鸟嘴面具的男人立刻拽着网兜往院外拖,齐先筑的余光瞥见男孩在拼命蹬腿,脸上满是泪水却咬着牙不肯哭出声。
  他猛地弓起身子,用肩膀狠狠撞向旁边的男人,对方踉跄着松开手,他趁机起身想要去拉被按在地上的男孩。
  “别妨碍我。”
  女人握着的金属棍从他侧面砸来,齐先筑闷哼一声,麻痹的胳膊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指,他眼睁睁看着岚被拖进浓烟里,几乎目眦欲裂,挣扎着爬起来无数次却又被人从背后死死按住。
  “时间差不多了,希望邬昀那边顺利。”孟非晚双手合十,似乎像是极为虔诚地祝愿道,“啊,山神庇佑。”
  第92章 尾声欲知前因今生受者
  黑暗的洞窟从外面看不到内层,越往深处走,越不符合季节规律的植物越来越茂盛。
  时至寒冬,几人却有种在春夏的荒谬错觉,尤其是穿着较为厚实的游情和魏溪。
  危聿抄了孟非晚当初规划好的那条下山小路,先去找齐先筑和岚。
  “我马上就回来,你自己也要当心。”危聿揉了揉他的脑袋,“还记得答应过我的话吗?”
  “不要冲动,爱惜自身。”游情握住他冰冷的手,“我全都记得,你也是。”
  危聿总是这样不放心,是因为太了解游情的个性了,他表面沉静如水,内心却极为汹涌澎湃,认定一件事几乎就是吃定了死理,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达到目的。
  这样的他总是容易把自己逼到绝境,以至于自毁自伤。
  危聿几乎是三步一回头,看在魏溪的眼中只觉得有些羡慕。
  “你们感情这样好,一路走来也挺不容易的吧。”她无声地笑了笑。
  游情抬起头,看向逐渐一点点变亮的天边。
  “是啊。”他低垂下眼眸,有些无奈地开口:“我们好像总在重要的人生节点擦肩而过。”
  “哥哥,其实你们很有缘分的哦。”阿青天真纯稚的笑意极为明媚,“我爷爷之前说过,人与人之间的联系都有一条看不见的红线牵着,无论走到多远,只要那条线没有断,无论离别多少次都会有再见面的那天。”
  她的步伐落在洞口湿润的土地上,与魏溪的手紧紧相牵着。
  不知道为什么,阿青却有点伤感。
  本来已经做好了这一切的准备,可当她站在这里的时候,却有种依依不舍的眷恋。
  好像看到和自己有着无数美好回忆的人,自他们身后延展出红线与自己的手指相牵,而她踏进山洞之后,那些红线将尽数被斩断。
  “魏小姐,止步吧。”游情拦住了即将与他们一起进入山洞的魏溪。
  “我说过要陪着阿青一起面对的。”魏溪解释道:“就算这里面真的有山神,我也不害怕。”
  “不是。”游情的神情极为认真,“接下来的路只能我们两个人一起走,这是我和阿青需要了断的因果。”
  “邬昀,你……”魏溪欲言又止。
  “我这次回来也是为了找到那个人,他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三年前来青山村就再也没有回来。”
  “我想尽了一切办法,四处打听可能知道这件事内幕的人,以及他的过去和他的身世,最后踏上了这条回来的路。”
  游情一桩桩一件件将那些过去宣之于口,就好像尘封在心底的回忆如井泉般喷涌而出。
  “最后的真相就在这个地方,虽然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我想要告诉你的是,不要靠近,不要了解,更不要牵涉其中。”
  “我会平安地把她从里面带出来。”他在魏溪的耳边轻声道。
  他们就这样静静地对视着,至此魏溪才认真地去看眼前的这个男人。
  初到青山村的时候,是另一个叫柏安的男人将他背来的,那时魏溪只知道他身体虚透了,强撑着不知道坚持了多少天。
  安静,沉闷,却好像时刻酝酿着一场暴雨的积云。
  这些年青山村出走了不知道多少人,都是因为无法忍受这样平静却处处压抑的生活,于是想办法走出了这片大山,最后又以各种方式魂归故里。
  这个充满了秘密的男人,他的目的又是什么,他到底要在这里打听什么事,亦或是要找什么人?
  现在她并不想知道了。
  因为这一切即将结束,她有预感。
  魏溪转开视线,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你。”
  她把手里的提灯递给游情,转过身道:“我会帮你们守住洞口,快走吧。”
  “魏小姐,我叫游情,很高兴认识你。”
  他弯起唇角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接过了女人手里的提灯。
  光滑而潮湿的内壁布满深绿色的苔藓。
  游情牵着孙青的手,慢慢地行进在这条黑暗而好像没有尽头的甬道。
  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感到恐惧或者惊慌,却有种奇怪的熟悉感。
  这种感觉曾经无数次困扰着游情。
  无论是悲伤亦或是喜悦,在他的世界都无法深刻地体会到。
  当他下定决心把自己带入邬昀这个角色以后,却逐渐地从身边的那些委托人,以及遇到的形形色色的路人身上——无论是他感到被欺骗的、被利用的,亦或是良善的、给予他帮助的,都真切地感受到了这些情绪。
  以及他所爱的,想起时内心便会泛起甜蜜涟漪的危聿。
  眼前的黑暗中出现了一个光点,指引着他们前进的方向。
  拉着他的手的女孩不知为何却有些着急,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哥哥,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想要告诉你……”
  潺潺的水声在安静的洞穴中极为明显,每一步都淌在溪流里,仿佛在记忆的长河里不停跋涉。
  直到他们走到了最深处。
  洞内的环境极其湿润闷热,却散发着类似于某种盛开鲜花的甜香气息。
  游情终于亲眼见到了母体。
  无法用言语去描述它的模样,因为所有见到它的人都会被眼前的场景所震撼。
  浅红色的巨大花苞如同被雨水浸润的花瓣,每一寸肌理都在缓慢起伏着,就像人类的心脏那样跳动,整个洞窟都随着它的呼吸而轻微震颤,粗壮的藤蔓从花苞中间垂落,深深地扎根进地面。与普通的花不一样的地方在于,花的藤蔓是深绿色的,而眼前的藤蔓颜色却是极为鲜艳的红,像极了人体组织中的血管。
  亦或者,它们也是红线。
  眼前的画面本该是诡异的,让人感到不安的,可游情和阿青目不转睛地盯着它,只觉得大自然竟如此鬼斧神工。
  他们一时之间失语了。
  请福的最后步骤是蕙女奉献出自己的血肉,因为中途改变形式而不得不换一种方式献祭。
  阿青不知所措地看向游情。
  “你站远一点。”游情嘱咐她道。
  挽起自己的裤腿,他脱去鞋袜赤脚踩入溪水之中,冰凉的溪水漫过脚腕,随着游情的靠近而越来越深,最后直至膝盖处。
  他停下脚步,仰头望向眼前巨大的花苞。
  手腕处缠着那把时刻不离身的匕首,游情撕开用来固定的胶带,一圈一圈解开。只需要把这个东西毁掉,那该死的花期就会结束,所有的献祭都不复存在。
  可眼前的花苞却突然震颤起来,那是他们从来没有听过的声音,像极了无数婴儿发出的啼哭,如此惨烈的呼唤声,让阿青下意识双手捂紧耳朵。
  洞穴只在刹那间便开始地动山摇,游情只能紧紧扶着下段粗壮的根茎,直到他不经意间触摸到自己的面颊,却摸到了一手温热的眼泪。
  他哭了?
  从地面盘旋而上的暗红色藤蔓似乎被赋予了生命,在他脚边不住地跳动着,如同血液流经身体。
  潮湿闷热的风里,尖叫肆虐着的,是来自母体深处的呼唤……
  凌乱的发丝在风中浮动,眼前的画面却突然变得不真实起来。
  “小云哥哥!”阿青大声呼唤着他,想要从那边跑过来,然而在如此凄厉的叫声中只能蹲坐在地面,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情。
  花苞外层慢慢绽开了。
  深红色的胞宫裂开一条缝隙,如同黑暗中的人睁开了眼睛,而在那缝隙中,竟然伸出一只只更为纤细的,仿若某种虫子肢体的触手。
  ……
  在他们的顶上,孟非晚低头,看见自己袖子下的手臂又多了一道裂纹。
  “喂,别睡了。”她推了推被绑住双手双脚的齐先筑,“起来,有人来救你了。”
  越是靠近母体,那种不舒服的感觉越是明显,从肺部传来的闷滞感让他尝试吸入更多空气,却仿佛被什么东西堵塞住了,齐先筑惨白着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