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被捆住手脚扔在另一边,双目失神地望向天花板,他来到这里就已经变成这幅模样,像是被抽走了魂魄般呆滞。
“你别想拿我威胁他们。”他冷声道。
“别说得这么难听。”孟非晚的手指划过他的脸颊,“我们不是盟友吗?”
听着她那似笑非笑的语气,齐先筑就感觉有一肚子气,偏过头不让她摸自己的脸。
“你少碰我。”
“好吧。”孟非晚耸了耸肩膀,“本来我还想让你跟他们打个招呼,看来是没必要了。”
她从身后那个戴着面具的老人手里接过毛巾,顺手塞进了他嘴里。
“邬昀,你来的可真快啊,一路顺利吗?”她笑着向下面的人招手,“我在这里等了你们好久呢。”
阿青搀扶着游情站起来,用失落的眼神望向孟非晚,大声质问道:“晚晚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阿青丫头,真正的主谋是你身边的这个哥哥,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不过是听命行事而已。”孟非晚叹了口气,“可不要给我扣帽子。”
“我没事。”游情摇头。
在母体的附近他们所有人或多或少都受到了干扰,感染花肺的人会加速进程,更加难受,而他亦是如此,还觉得脑袋里面吵得慌。
“孟小姐,你这样做值得吗?”他的声音极尽冷漠。
“什么?”
“不仅是我们,你自己也会被母体影响。”游情紧握匕首,“为什么要为难我的同伴?”
“邬昀,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她大笑起来,直到眼中一点点湿润,语气也逐渐扭曲:“三年一次的罗娑节,我等了九年,终于让我等到了机会。”
“就像你对他们的感情那样,”她手里的短刀支起男孩的下巴,冰凉的触感在颈间游走,“我也有很在乎的人呢。”
“请福仪式开始后,山神会出现吧?”
刀刃刺破细嫩皮肤的痛感让岚皱了下眉,一滴圆滚的血珠滑落。
“你要继续进行仪式。”游情从她的语气中察觉到了什么,“那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阻止孙青?”
“因为,”她咯咯地笑了起来,“我要换人选啊,这不,全都已经准备好了。”
她懒懒地抬头:“我不想重复第二次,所以请你听清楚哦。”
“他。”刀尖指向齐先筑,“或者,他。”
男孩紧闭着双眼,似乎是因为难受而颤抖着。
“一换一。”
脚下是几乎要将一切都吞噬的黑暗,孟非晚拽着齐先筑,将他的半截身体悬在空中。
“只要我松手他就会立刻摔下去,成为母体吞进肚子里的养分。”孟非晚摆了摆手。
身后的那个老者将岚拎起来,按着他的头悬在另一侧。
“或者说他,村子里人人喊打的扫把星,听说走到哪里都会给人带来不幸呢?果然是这样。”
齐先筑半清醒半迷糊着,意识逐渐回笼,可被悬空的失重感让他忍不住干呕起来,不断挥舞着手臂指向男孩。
他的意思很明确,让游情选择岚,不要管自己。
“晚晚姐,你不要这样做……”阿青几乎急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她虽然年纪小不懂事,可也能看出来现在的情况。
可她却没想到,自己身旁的游情却格外冷静。
“我只是感到很意外,村长明明已经被你杀了,站在你身后的这个人又是谁?”
游情尽可能地拖延时间。
危聿还在外面,如果没有落在孟非晚手里,那就是还没来得及跟他们汇合。
他到现在还没赶过来,事情或许有转机。
“摘下面具吧。”孟非晚对男人道。
那男人点头,面具下是一张游情极为熟悉的面孔——是那个雕刻木牌,在白塔与他说话的守塔人。
也是他告诉游情,岚总是被村里的孩子欺负,是被何居峰收养的……
何居峰的事更是由孟非晚传达给他,所以他才动了把岚留在身边的心思。
原来最开始就是一环套一环,就像楚门的故事那样,孟非晚早就为他们编制好了故事的结局。
“孙青,过来吧,都到这种程度了还在演什么戏。”孟非晚向她招招手,“你不会真的带入角色了吧?”
如一盆冷水浇在身上,浑身都僵硬了,心脏因为剧烈的跳动而感到不适。
他缓缓地转过身,眼前女孩的面容那么美丽,那么纯稚,可现在所有的天真褪去,眉梢眼角已然染上了算计。
“对不起,小云哥哥。”阿青轻声道,“是我骗了你,我不是蕙女。”
女孩提起被濡湿的裙摆,从游情的身边错开,因为愧疚而颤抖的声音,只让他感到无比讽刺。
“只要我听晚晚姐的话,我爷爷和弟弟就会有人照顾。”阿青咬唇,“但是,但是她只是告诉我,让我把你骗到这里面就好了,我不知道她是要这样……”
游情没有回头去看她。
这些时日的相处,他早就把孙家姐弟当做是自己重要的人,是他在寻找真相的路上,唯一卸下过防备的存在。
可那些记忆里美好的瞬间都是假的。
原来欢笑和眼泪都有可能是筹谋已久的算计。
只是为了绊住他们的脚步,让他留在罗娑节请福仪式的这天。
“我要怎么做才能和你换人?”复杂的心绪化成一片沉默的死水,他直视着孟非晚的双眼。
“把你的手腕割破,割得深一点,让母体的花藤沾上你的血。”孟非晚道,“你做到这步,我就放一个人。”
“如果你骗我呢?”游情沉声道:“你违反过我们的约定,我现在不会轻而易举地再信你。”
“邬昀,你现在没有和我讨价还价的余地。”孟非晚察觉到了他的想法,瞬间就明白了用意:“哦,你是在等你的朋友来救你吗?外面已经被人看住了,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能进来。”
她现在是本家地位最高的人,那些村民当然会听她的话。
“我答应你,但我需要你把一个人质带下来,至少在我附近安全的区域。”游情似是妥协,却又不容置疑地提出了要求。
“如果我不答应呢?”她冷笑。
“既然今年的蕙女既不是你也不是孙青,那不如直说是我。”游情丝毫不畏惧,“如果孟小姐把我逼急了,请福仪式我也绝不会让你顺利进行下去。”
孟非晚气极反笑:“到这种境地了还在跟我讲条件。”显然她确实被钳制住了,有些气恼地咬紧后槽牙。
齐先筑呸了两声,竟然吐出了塞进嘴里的毛巾:“喂喂喂,邬昀你别答应她啊,这里到处都是花粉,伤口暴露在空气中会感……啊呜。”
“吵死了,你到底选谁?”
孟非晚反手打在他脸上,齐先筑的面颊瞬间浮起一道红印。
“放了岚。”他当机立断做出了决定。
如果这个孩子被送到自己身边本来就是一种安排,那么他要尽可能避免岚再度被他们掌控。
毕竟他也不了解按照孟非晚的话去做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老者被她使了个眼色,将岚抱在怀里,从高处慢慢走下来,站在离游情二十米左右的位置。
“我的诚意你已经看到了,那么动手吧。”
第93章 尾声欲知后事先言如何
游情垂眸看着自己摊开的掌心,他没有丝毫犹豫,刀刃划破手心时的疼痛带起细密的战栗,却没让他皱一下眉。
“这样,够了吗?”
温热的血液沿着掌纹蜿蜒而下,从指尖滴落。
孙青微颤了一下,夺过了他手里的匕首扔在地上,“你这是做什么?”
“离我远点。”游情举起自己的手,让孟非晚能够看清楚。
“往后走,看到你身后的花冠了吗,对,就是有很多触手的地方,把你的手伸进去。”孟非晚循循善诱道:“只要我们完成仪式,大家都会获得山神的庇佑。”
“为什么是我?”他凝视着孟非晚,“虽然大部分过去的事我都已经从谢旬那里知道了,但我想从你这里听到确切的回答。”
无数个深夜的徘徊与等待已经变成心病,关于那个问题的答案,他无法轻易地接受。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青山村,为什么包括你在内的所有人,却好像对我很熟悉?”他说。
那些若有似无窥探的目光,理所应当的态度,每当他从那张老房子的大床苏醒时,某些凌乱的记忆却逐渐变得清晰。
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已经在他心间,只是还需要一个能接受的理由。
“三年前,是我们一起送何小燕离开的。”
在孟非晚怜悯的目光里,他窥见了属于真实世界的记忆。
“我们是小学同学,在二年级的时候你家就搬走了,后来初中都是在镇里上的,那时你已经改叫游情了。后面罗娑节你们回来过几次,我们虽然也见过面,但从来没有说过话。”孟非晚陷在回忆中,一字一句将那些过去的事宣之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