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号:
密码:
笔文斋 > 综合其它 > 废料 > 第17章
  张雅蓝娇里娇气的,从不大声说话,有着一张灵动的漂亮脸,早些年被很多人追,她总是很妥帖的回应,淡淡的笑着说不好意思啊,可能,我们没那个缘分,但可以做朋友啊,朋友可是一辈子的,比谈恋爱好多了。
  哪怕对方又矮又丑,她也从没因为长相翻过哪怕一次白眼。
  对程树和程棠从来不打骂,甚至是他们顽皮闯祸,也是轻声细语的讲道理,家里条件好的时候,只要是合理的要求,她都满足,程树打架,会耐心的询问,该道歉道歉,不该道歉的就拽着他的手去讨公道。
  她很尊重程树。
  她是个好妈妈。
  这些年过得不容易,却也没当他们的面抱怨过什么,最累的时候一天打了两份工,回到家像具尸体一样倒在床上,眼皮都懒得动一下,但只要看见他们,都会打起精神,特别认真的听他们说话。
  张雅蓝第一次发火,是程树说他不读书了。
  这算是第二次,但也没破口大骂,什么伤感情的话都往外冒,而是压着火气问他:“为什么?”
  声音抖的很厉害,肩膀也在抖,全身上下筛糠一样,停不下来。
  程棠皱着眉头,被吓住了,站在张雅蓝旁边,小手抚着她的胳膊,急切的看着她,却也没发出任何声音。
  程树想握握张雅蓝的手,被她躲开了,反复的问他:“为什么?”
  程树低着头,咬着嘴唇,好像咬的够狠,就能让泪腺堵塞,嘴巴里飘过一丝血腥气的时候,他成功了。
  他抬起头看着张雅蓝,无奈的笑了一下:“妈,你想想,还能是为了什么呢?”
  他叹了口气,用最平常语气说着最丑陋的话:“当然是因为钱啊——拆迁款都想多要点,棠儿的病得治,还有外面欠的钱也得还,不还不行,那点拆迁款早就被分没了,我还上什么学啊,我哪有脸去上学……”
  程树揉着脚腕的手有点颤,跟他的声音一样,阳光照射进来,可以看到张雅蓝的影子,她举起来的手。
  举了很高,停顿了两秒,落在了程树的头发,轻轻的。
  她摩挲着程树的头,挺小一个孩子,怎么突然间就变成大人了呢?
  这世界上最残忍的事,就是一夜长大。
  她缓缓的坚定的说:“程树,你听清楚了,可怜的人是我,不是你!”
  第23章 会遭报应的
  用世俗的眼光来看,张雅蓝算不得好人,四十几岁开始闯荡江湖,一开始吃过不少亏,但也开始真正的成长。
  有点晚,却也不算晚,她觉得自己前半辈子都白活了。
  一味的做好人,只会被欺负,她靠着撒泼打滚要回了黑心老板拖欠的工资,靠着能豁出去得到了服装厂的一大笔奖金。
  她做过很多坏事,却只是坏在了道德,而不坏在法律。
  她不后悔,她凭自己的本事养活着两个孩子,她要供他们念书,让他们长大成人,可以选择自己想过的生活。
  当然,她得有钱。
  没钱什么都做不了,她早就知道了。
  她偏过脸去,哭了。
  张雅蓝伸手执拗的擦了擦眼泪,劲儿很大,眼皮都抹红了,当她又抬起手的时候,程树抓住了那只手,紧紧的。
  张雅蓝甩了两下,没甩开,也就不甩了。
  程树抽出一张纸巾轻轻的压在她的眼角,微微笑着,像是小时候妈妈哄他一样,轻声说:“妈,不哭了啊……”
  “树儿,”张雅蓝往前探身,双手更加用力的握住了程树的手,满脸的急切,“你要是这么做了,我会遭报应的!”
  程树还是笑着:“都过成这样了,还怕多了那么点报应吗?”
  “可是……”
  “妈,”程树没让她继续说下去,他想自己说,“我不喜欢女孩儿,你早就知道了吧,你从来没问过我,是不想让我为难,对吧?其实,我也不想这样,可架不住棠儿得看医生,得去全国有名的大医院,她要是一直这样,这辈子就真毁了,但她的病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治好的,是个长期的事,要花很多很多钱,还有啊,妈,我想念书,我们那点拆迁款,还了债,其实没多少,不能乱花,我绝对不会让棠儿像我一样过日子。”
  他哄着:“妈,我逗你呢。”
  “妈,你别生气了,”程树握着她的手摇了两下,“我说会念就是会念,如果没做到,我就是狗!”
  张雅蓝想了想,扑哧一声,笑了,脸上还挂着泪珠呢。
  她瞪了程树一眼,又开始骂:“小没良心的,拐着弯骂我?是不是最近皮痒了啊?我给你治治?”
  “你治!你治!”程树开始耍无赖,偏着身子往前凑,被张雅蓝推了一下,没推动。
  程树的头顶在了张雅蓝的肩膀上,没有离开,就那么轻轻的碰着,狠狠的吸了两下鼻子。
  他声音有些哽咽:“妈,对不起,我不乖。”
  张雅蓝闭上了眼睛,眼泪劈里啪啦的往下掉,顺着脖子通通流到了程树的头发上,她一手搂着程棠,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一手轻轻拍着程树的后背。
  “生在这个家,我也很对不起你。你们可以不乖,但要自在。”
  那天收拾好东西,程树就去了复读班,中专里租了一层楼,办公室和教室在同一排,学生不算多,这两年也没出什么成绩,半死不活的硬撑着。
  大多是程树这样懒散的的人,都不是很上心。
  第一年没考好,却也不是真的因为运气,碰运气这回事,一次没了,第二次也未必会有。
  可人总得抱着点念想,努力也没有,逃课谈恋爱倒挺多。
  程树走进教室的时候,正是午休,没几个人,他坐在最后排的座位,桌子里是胡乱塞着的这些天没来的卷子,还有书,他连个书包都没背,兜里揣了根笔,胳膊夹着两本书就来了。
  大家看到他来很惊讶,却也没敢搭话,一张脸紧绷着,冰凉。
  下午第一节课是物理,物理老师往后瞟一眼,愣了愣:“哟,稀客呀。”
  程树坦然的咧咧嘴角,笑了。
  学不学的也没人管,反正来一个人收一份钱,刚来时,也是群情激昂势必要做出点成绩,可日子一天天过得很糟心,那点激情早就被磨没了。
  程树不管别人,从来不管,他只管他自己,能管好就不错了,总想着,既然来了,能学多少就学多少。
  他本来要去琴姨家,但没去,当着张雅蓝的面儿,上了楼,走到门口,停了一会儿,从楼道的窗户里看见张雅蓝拉着程棠的手走了,才又从楼道里走了出来。
  琴姨和毅叔白天睡觉,同样的老房子,更小一点,也就三十平米,一个卧室,一个卫生间,做饭在阳台,没有客厅,连张吃饭的桌子都摆不下。
  各人有个人的苦。
  众生皆苦。
  学校成了他唯一的避风港。
  这有点讽刺,写着卷子的时候,鼻子还是酸酸的,他心里打算好了,下午放学去打最后一天的针,钱都交了,就算是毒药他都会灌下去。
  打完针已经很晚了,琴姨和毅叔去做生意了,大概天亮才回来,他也该起床了。
  他们接纳他,二话都没有,但他不能不懂事,不能得寸进尺。
  就算是被当成亲人,也是要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距离产生美,距离让人想念。
  刚刚还没和妈妈妹妹分开的时候,程树就已经开始想念了,但没说,死忍着,就怕自己哭出来。
  那样的话,张雅蓝就崩了。
  晚饭在食堂随便吃了口,他不挑食,不管是什么,都能吃饱,照例胳膊上夹了两本书,程树就走了,走到门口,碰到老师来上课,他还点了一下头,收获了一个点头。
  你去哪?逃课?不学好啊?
  这样的话是没人问的,问了也没用,该走还是走。
  意料之中收获了刘医生两个白眼:“你怎么不明天再来啊?告诉你早点早点,故意的是吧?”
  程树说着不好意思啊有点事,笑了笑,白眼只当没看见,小护士也有点急,扎了两次,都扎的冒血了,才把针扎进了血管。
  医生早就走了,她也有点急,今天晚上有个约会,和刚恋爱的男友,说是在一起一百天要庆祝。
  “为什么?”程树歪着脖子问,“是一天一天查的吗?姐你记性可真好,一百天有什么好庆祝的?”
  他只知道,人死了一百天要去烧纸钱。
  可没敢说。
  “没谈过恋爱?”小护士撇撇嘴,“一看你就没谈过,这都不知道,这叫那个什么……仪式感,对,仪式感!懂吗?”
  程树不懂,眼神里写满的不解。
  “你真没谈过恋爱?”轻飘飘的声音,带着戏虐和看好戏的表情,陆遥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悄无声息,靠着铝合金门框,头顶都是雪。
  第24章 一见他就笑
  小护士走了,被陆遥支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