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口那是你男朋友吧?都成雪人了,你不心疼啊?我看人家还捧着一大束花儿呢,可漂亮了。”
小护士立刻冲到了门口,踮着脚往外看,雪太大,视线有点模糊,但还是难掩嘴角的一丝甜笑:“嗯,是他。”
“这你还不赶紧去,快去吧,还等什么呢?”陆遥也站在她身后,一起往外看。
“可是,”小护士一板一眼的,“刘医生下班了,我得等他打完针我才能走。”
“你要去外市?你们要环球旅行啊?”
“不啊。”
“四个小时不够你约个会?”陆遥笑笑,指着桌子上的一瓶配好的药,“中间换药我给他换,拔针也能拔,你留个电话,有事我给你打电话。”
陆遥一本正经的撺掇着小护士,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甚至体贴的替她推开了门,站在门口等待着,眼神里全是让她逃班摸鱼的鼓励,抿了抿嘴唇,重重的点了点头,手往前一伸,放心的,去吧!去约会吧!
小护士一条腿都迈出了门,又停住了,陆遥给她推着门,歪了歪头。
“你真行?你会换药吗?会拔针吗?别给弄回血了。”十分不放心的语气。
“快点吧你,人家该等急了,一百天啊一百天,多好的日子。”
“那你可得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知道了……”
陆遥把门开得更大了些,看着小护士大雪天穿着双高跟鞋,一扭一扭的往等待她的人那边走,看到她回了一下头,使劲甩了甩手,关上了门。
撩了撩头发,雪化成了水,顺着脸颊往下淌,从桌子上抽了两张面巾纸,胡乱的擦了擦脸,脱掉了外套,随手就拽了把椅子搭在了椅背。
“你真没谈过恋爱啊?”还是不肯放过程树。
陆遥觉得逗他特别有意思,欠儿欠儿的,脸上是贱兮兮的笑,烦人。
程树已经尽量不吭声,低着头,把自己装成一具死尸,一滴水打在了他的眼睛上,冰冰凉,被带着体温的拇指抹掉了,又滴了一滴,又抹。
程树的眉头忍不住皱了一下,就一下,陆遥的声音响在他上方:“别装死,唉,你真没谈过啊?你这个年纪不谈恋爱多浪费,你就没个喜欢的男孩,唉,唉,问你话呢!”
还伸手推了下程树的肩膀,一点不嫌自己烦。
程树缓缓的睁开眼睛,伸手抹了抹滴到脸上的雪水,咬着牙说:“陆总,你就这么闲吗?”
“哦,特别闲。”陆遥的脸就悬在程树的上方,单手支撑在床板上,另外一只手不停的胡撸着程树的脸。
胡撸得他眼睛都红了。
“真没谈过?”不知道为什么,陆遥的声音有点哑。
程树忘记了说话,他觉得窒息,没法自主呼吸,氧气无论如何都喘不到肺里。
他偏过了头:“没谈过。”
语气还挺平淡的,没有丝毫的起伏。
“怎么,没遇到喜欢的人?”陆遥一动不动,直勾勾的问他。
“不知道。”程树推了推陆遥的胳膊,示意他要坐起来,陆遥这才让开,扯了把椅子坐在旁边。
也不好好坐,懒懒的摊成一团,眯着眼看他,头发太长,遮了视线,他看得很用力。
程树缓缓的坐了起来,怕动到打针的手,小心翼翼的,他靠在床头,想了想,看着陆遥说:“我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会心跳加速?会做梦梦见他?会觉得心里软乎乎的?和他分手天都塌了?——像电影演的那样?”
他看着陆遥,脸很迷茫,睫毛沁着薄薄的一层水雾,样子看起来很可爱,毛茸茸的,像个小狗。
找不到路的小狗。
陆遥并没有马上回答,是他惹人,都把人弄得迷糊了,动了认真,入了心。
他却反而不吭声了。
“没关系的,”过了很久,陆遥才说话,“不知道没关系的,不是你笨,也不用着急,总有一天你会遇上那个一见他就想笑的人,就是,别吃爱情的苦。”
气氛有点沉重,有点无措,陆遥自己搞成这样,觉得不好意思,只是和一个小孩开了个玩笑,他那么认真,倒让他有点后悔。
“那个……你还没吃饭吧,”陆遥站起来搓了搓手,“隔壁那家牛肉面特好吃,你等着,我去打包两份。”
也不等回答,风一样的就旋了出去,屋子里瞬间就悄无生息,安安静静,程树靠在床头,眼神迷离了两分钟,他笑了。
不知道为什么会笑,但就是想笑,陆遥的外套挂在椅背上,被雪打得湿漉漉的,出去忘了穿,程树往前挪动了一点距离,身体前倾,手抚在那件外套上。
一下一下的摩挲着,很柔软的羽绒服,质量很好,又蓬松又温暖,价钱一定很贵……
程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激灵,太俗气了,事事想到的是钱,他硬生生的把蓬勃起来的情绪卡了下去,又靠在了床头,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特别冷静的看着拎着打包盒进来的陆遥。
“饿了吧?”陆遥问着,搬过来一张椅子给他当桌子,牛肉面放在了上面,热气腾腾的,看着就香。
程树点点头:“饿了。”
他绝口没提自己已经吃过了晚饭,很大口的吞进了肚子里,一大碗面,应该另外加了肉,最后一口是硬塞进去的,看得陆遥直发愣。
“慢着点,没吃饱?怎么饿成这样,我再去给你打包一份,你等着!”
程树伸手拽了把陆遥的衣袖,手指掐的死死的,嘴里鼓鼓囊囊,一口面怎么都嚼不碎,没法咽下去,也就说不出半句话。
意识到陆遥在看他笑,慌忙松开了手,使劲的摆着,连带着摇头。
吃不下了,真吃不下了。
终于咽下去,以为能松了口气,却没想打了个响亮的饱嗝儿。
陆遥彻底绷不住了,笑出了声,拿起一瓶水拧开了瓶盖递给程树,手拍了下床板,肩膀一耸一耸。
“笑吧,”程树放弃了,靠在那儿,喝了好几口水,饱嗝儿就一直没断过,“想笑就笑吧,笑死你得了,你可真烦人。”
可是他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一边打嗝儿一边笑,被水呛住,喷了陆遥一脸。
他笑得也挺大声,阴谋得逞的感觉,带着点险恶,带着点调皮,还带着点不明所以的呆愣。
喜欢一个人,是一看见他就想笑吗?
是吗?
第25章 找个好的
程树彻底懵了。
晚上回到琴姨那儿,躺在床上,还很迷糊。
床上是新铺的床单,被子晒过了,软乎乎的,带着阳光的味道,琴姨特意临走前给他铺好的,还买了面包放在柜子上,给他做夜宵。
这年纪的男孩,都爱饿,琴姨挥手一指:“都给我吃了,听见没,剩下了我回来揍你。”
程树肚子圆滚滚的,看见食物就反胃,却还是点点头,然后帮琴姨往楼下搬东西。
每天都是这样,毅叔先去开个张,带着白天包好的馄饨,让琴姨晚点去,早了人少,用不上她,天冷的要死,不用一起受着这份罪。
要带的东西都装进了塑料箱,两大箱,程树没让琴姨动手,自己吭哧吭哧的搬了下去。
“你这孩子,”琴姨推了他一把,撇了撇嘴,“傻。”
骑着三轮车,回头跟程树说:“好好睡觉,不然我跟你妈没法交代,你要是少一斤肉,张雅蓝都找我算账!”
程树笑笑,摆了摆手,他从来话少,漂亮话更是不会说,只是闷头干活,闷头乱寻思。
寻思到了陆遥,心就乱了。
把棉被蒙上了头,想把自己憋死,憋死了就不会做梦了,他怎么会喜欢自己这样的。
陆遥的样子看着就很有本事,怎么着也得找个好的。
要啥没啥,除了欠债,一家人分开两边,都是钱惹的祸。
程树猛地掀开了棉被,急促了呼吸了好几下,才缓过来,人才不会把自己闷死呢,总会在某个节点克制不住,想要活。
他却一直在作死。
下床,从口袋里翻出了那盒烟,里边还有两支,从陆遥的外套里掉出来,落在了地上。
程树捡了起来,拿在手里,针已经打完了,陆遥去扔打包盒,鬼使神差的,他把那盒烟揣进了自己的兜里。
陆遥回来给小护士打了个电话,告诉她一切正常好好约会,我们两个关门走了啊,不放心的话就回来看看,反正没事,一百天要快快乐乐的才行。
我们……
陆遥说了那么多话,程树只听到了那两个字。
“走吧。”陆遥跟他说。
程树就马上站了起来,手放在衣兜里,跟在陆遥的后面,外面雪下的挺厚,没过了脚踝,程树只穿了双运动鞋,雪钻了进去,脚腕木木的。
也没觉得怎么样,习惯了,迎着风雪往前走,陆遥突然一摸兜,自言自语的:“哎我烟呢?……抽完了……我记着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