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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数好笑:多重大?
  我要搬过来和你一起住。陆嵬说。
  现在也没差了。
  有差。陆嵬很不忿:每一天和隔几天能一样吗?
  黎数往外走,陆嵬仗着现在比她高一点,坠在后面不撒手,下巴始终黏在黎数的肩膀上。
  黎数也不觉得她烦,拖着小尾巴似的走哪带到哪。
  没有隔几天。黎数说:你现在已经快养成每天准时打卡的习惯了。
  跟着大部队上楼溜一圈,开个灯就下来。
  时不时再把521和元宝一起连带着扫地出门。
  搞得521某次饱含冷泪的录制了一期名为《可怜的小机器人和无家可归的猫咪被恶霸驱逐》的流浪主题的纪录片。
  那也不一样。陆嵬把无名指上的戒指竖起来:我可每天都戴着呢。
  拍戏的时候肯定不能戴首饰,何况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对戒。
  收工以后的时间往往又不定时,很难时时刻刻都想着要戴上,所以黎数的戒指一般保留在521那。
  杀青以后我也会每天佩戴。黎数最后说:想搬过来就搬过来吧,反正也不是什么秘密。
  于是521被分派了新任务,负责帮陆嵬搬家。
  -
  这件事情让陆嵬的心情大好。
  后面的戏份也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了陆嵬的心情变化,同样也进行的无比顺利。
  甚至看黎数和沈凝雪拍甜蜜戏份看得多了,陆嵬居然看出来了点诡异的津津有味
  或许是创作时的痛苦就是为今天准备的温床,季兇这个角色的扮演者是黎数,她几乎在扮演的时候完全与当时的自己共感了。
  所以黎数总会在收工后回去补偿她。
  一直到甜蜜相处同居的戏份即将拍完时,陆嵬居然还生出了些许不舍来。
  脱离人设,离开规定情形后,季兇的影响对黎数而言就会慢慢变小。
  很多事情黎数平时不会做,但这几天却会很好说话,也愿意配合。
  以后就说不好了。
  现场的打光已经开始逐渐的在调整。
  初下火车时,天空都是灰蒙蒙的,一如季兇当时的心境。
  之后不久,随着李兴的死亡,和祭神仪式的到来,天气开始变为狂风骤雨。
  而在季兇住进李云舒家里后,天气才开始微微放晴。
  现在终于再次迎来了台风天。
  空气变得潮湿,粘稠,呼吸都被裹挟着,没有任何办法可以驱逐这种湿粘的感觉。
  案件被迫暂停,李云舒和楼里的居民一起,被台风封到了这个独立的小楼里。
  疾风被一扇窗户阻隔在外,吹得哐哐作响。
  家家户户都提前准备好了物资,缺乏娱乐设施的年代,在饭点时,大都聚在走廊里,或是楼下大厅里聊天。
  楼里现在只有李云舒家里有电视机。
  虽然是黑白的,但也已经足够拉拢全楼的孩子了。
  李云舒也没闲着,趁着这听。
  问孩子们有没有遇见过李兴,或者是有没有去过李兴死之前的地方玩,有没有看到什么,或是李兴和谁有过矛盾。
  孩子们为了有电视看,也为了和李云舒这唯一一个有电视的权威人士打好关系,不管有的没的,只要看见了,全都告诉她。
  老酒鬼总偷看大学生洗澡,我妈带我妹妹洗澡的时候骂他呢。
  还偷看二楼的模特,去偷人家衣服穿,在人家门口站着,说烧烧香。
  他还总去找小卖部的哑巴,小卖部他。
  杀猪的老板娘也拿刀想砍他,我妈说让我和我妹看见他就跑,找大人在的地方呢。
  李云舒的本子上记了一行又一行字。
  李兴偷窥、骚扰的对象,和他有过矛盾的人选,一一罗列,再按
  中性笔的墨水都快要不够了,没写几笔就开始断墨。
  她换了根笔,想了想说:前几天泼红礼的时候,你们看见谁身上颜色比较多、比较浓的没?
  泼红礼是当地祭神时的一个习俗。
  用红墨水或是其余一些红色的染料充作黑狗血,向着人群泼洒,取意祛凶避灾。
  但红墨水和鲜血毕竟不同,气味、颜色,都不难分辨。
  可多了可多了!大学生身上很多呢,回来还一直在清理楼道,名模也是,她好多朋友,大家玩得好开心。
  那天杀猪了吧?就在后山,放好多血!
  是呀,砍骨头用的大砍刀有我那么长!
  是呀好多哇,我妈带我去的时候,可多人身上都有猪血,回来以后,咱们楼里都刷了好几次地,难闻死啦!
  李云舒一震:后山?
  就是后边。一个稍大的孩子指了指背面,说:就是一个小土坡,那边空地大,猪肉店就在那片开。
  泼红、砍刀、杀猪、刷地李兴被钝刀砍砸了数次才砍断,创面狰狞、血肉模糊的头颅。
  有什么东西冥冥之中像是快要被串联成线,李云舒登时起身,掏出手机的瞬间,就开始向着屋外冲去。
  电话还在等待接通。
  转角处,李云舒抬头,却看到季兇正站在家门口,面对着屋里,不像是要进去,也不像是要出门。
  听到李云舒的声音,季兇侧过头,向她这里张望了一眼。
  李云舒的脚步顿在当下。
  她很难以去形容季兇那一瞬间的眼神。
  从窗外照到楼内的昏暗光线,让季兇的身影像是藏在一个灰黑色的迷笼里,眼睛里似乎投射出了自己的影子。
  只是片刻的迟疑,李云舒停下了脚步。
  忽然她看到,季兇的表情松懈了下来。
  那是非要一眨不眨的注视下才能注意到的变化,只是明明表情没什么变化,可整个人的神情就不同了。
  正要往季兇那边走,李云舒手上的电话忽然被接通了。
  同事的声音在安静的走廊里也显得突兀,李云舒匆匆说了句稍等,紧接着便捂住了话筒,和季兇匆匆告别。
  季兇露出了一个李云舒都没见到过的灿烂笑容,而后和她点了点头,算作是打了招呼。
  直到那天晚上回来,李云舒才知道,季兇的母亲在家里上吊自杀了。
  她面朝着门,朝着季兇所在的方向,表情狰狞可怖,舌头吊在外面,死不瞑目。
  家里的墙上被她用血红色的油漆写上了几个歪歪扭扭,向下淌着条条红痕的大字:
  不得好死。
  而她下午看到季兇站在门边时,季繁的尸体还吊在半空晃动着。
  -
  这场戏拍完之后,在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长长的出了口气。
  工作人员一窝蜂的涌上去搀扶刘香铃,被放下来后,刘香铃缓了很久,才摆着手让人放开了她。
  但喉咙受到长时间压迫,说话必然变得艰难,缓了很久,刘香铃才能勉强咽几口水,就站起来,往监视器的方向走了过去。
  这一场是实拍对实拍,黎数在开拍的时候压力非常大,因为刘香铃已经六十多岁,不可能有第二次、第三次的机会去让她ng,让她一遍遍重来。
  真要是这样,黎数在这圈子也不用待了。
  整场戏审过,刘香铃盯着黎数看了一会,忽然问她,说:你的情绪拿捏的非常好。
  黎数那一瞬间,莫名觉得刘香铃其实想问的,是你是不是见过死人。
  之前在六陇市留下的印象太深了。黎数说:心有余悸,但感悟良多。
  刘香铃恍然,才想起来还有这一茬。
  年纪大了,差点把这事忘记了。刘香铃苦笑着摇摇头,你这么一提,我也是才想起来,我今天拍的这场戏,也是有源于六陇市的经历。
  刘香铃去过的地方,在一处村子附近。那里住了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家,年轻时丧夫丧子,年老时孙女也一起没了。
  唯一的一个女儿过得也不尽人意,老人不想给孩子徒添负担,颤巍巍用一根麻绳把自己拴在后院靠山的水龙头上吊死了。
  发现的时候,老人的尸体已经严重腐败。
  但这件事情并没有被播出去,节目组上下更是下了禁令不允许外流,至今都是秘密。
  黎数是不知道这段经历的。
  但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喜事,闻言也只点了点头。
  自杀这场并不是刘香铃的最后一场戏,但距离杀青也不远了。
  仅剩的戏份都比较轻松,刘香铃笑着说:年轻的时候就想演点真坏人,没想到老了才如愿。
  想把一个旧时代被洗脑的女性演的可悲,但不可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