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咛懵懵地怔在原地,手下意识地回握锁扣,轻轻摸索着。
头盔好重,她被压的有些不习惯,只要一低头,头盔就会自然下滑。
一下滑就又会遮住视线。
没办法,她只能勉强仰着头,这样头盔才不会乱跑。
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带着点欲盖弥彰的可爱。
楼述没忍住,伸出手想揉她的脑袋。
但手在空中悬停了一会儿,又觉得这样太亲密。
于是转换了思路——勾着手指在她头盔上轻轻弹了下。
“啊!”乔咛不安地叫了声,然后伸出手去护住头盔。
楼述勾着唇转过身跨上机车,说话的时候压着喉咙里的笑:“走。”
他比例很好,长腿慵懒搭着,伸手发动引擎,排气管哔哔哔往外冒着热气。
一双限量版倒勾耐克为了省力气,被他随意地磨着,一点也不心疼。
乔咛护着头盔,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头盔很笨重,锁扣一不留神就容易硌到她喉颈间的嫩肤,所以她只能伸手卡在锁扣和皮肤之间。
楼述只是笑,语调里透着些漫不经心,解释刚刚那个玩笑:“逗你玩的,没想拐卖你。”
他目光侧过来,看了乔咛一眼:“上来。”
乔咛犹豫了一下,又回头看了眼门。
没开。
她垂着眼眸,小心翼翼地坐上后座。
“抓紧点。”楼述沉默地提醒道。
乔咛想了想,抓住了他的衣角。
勉强也算是个着力点。
楼述低下眼睛,看着她抓住自己衣角的手。
握的很紧。
可以看出来某人很害怕。
但又很有分寸。
楼述拿她没辙,拧动加速,机车以一个他平生从没开出过的慢速度驶了出去。
只留下一片热气。
彩虹一点一点变暗。
美好的事物存在的时间总是短暂。
流光幻化成支离破碎的淡淡水墨。
“谢忍安!你疯啦!”夏静雪推开门,从身后追出来,气喘吁吁。
谢忍安刚刚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道,宣讲讲得好好的,忽然一阵长时间的沉默,最后忽然草草结尾。
这和他们原先定好的计划是完全不符的。
谢忍安背对着她,背影沉默阴冷。
夏静雪从没见过谢忍安这副样子。
他站在原地,只来得及看见乔咛坐上别人的座位。
因为来的太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去。
他们亲密的有些过分。
谢忍安脸色很不好看,沉默地停在原地。
彩虹已经消失了。
-
风在耳畔呼呼向后疾吹。
乔咛的发丝被风高高吹起。
楼述有意开的很慢,但她还是很害怕。
握着他衣角的手心已经沁出了密密麻麻的汗。
很胆小。
车辆在各种狭窄的街道自由穿行,嘈杂的轰鸣声响彻各个角落,引得路人不断回头张望。
楼述就是这样性子张扬的一个人。
和乔咛这样畏惧其他人目光的胆怯性子完全相反。他喜欢、甚至享受别人的目光。
机车行了很久很久,久到乔咛的手心出了一遍又一遍的汗。
终于,楼述停了。
“喂。到了。”
他停下机车,轰鸣声戛然而止。
乔咛好不容易习惯嘈杂轰鸣声的耳朵反而在嘈杂声停下之后一直嗡嗡作响。
楼述立好车。
乔咛还呆呆地坐在后座上,像是还没反应过来,目光有些凝视。
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事。
楼述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下不来?”
乔咛握着锁扣,颈部的皮肤被磨的慌。
她摇头:“没有…”
只是腿坐久了,有点软。
下一秒,视线里伸过来一只手。
乔咛略滞了下。
然后顺着那只朝她伸过来的手缓缓向上看。
楼述表情有些无奈:“搭着。”
乔咛耳朵忽然漾起一阵莫名的热。
她缓了缓劲儿,没有去碰他的手。
而是自己一个人,慢慢地靠着后座边沿蹭下来。
楼述的手就那么尴尬地在半空中悬停了会儿。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自觉地帮她解开了头盔。
失去了笨重头盔的束缚,视线逐渐清朗起来。
乔咛头发被压得有些乱。
她小心地伸出手摸了摸头顶凌乱的碎发。
楼述随意将摘下来的头盔搁在把手上。
此刻,他们两人正站在一座大桥上。
这是一座废弃了的大桥,周遭宁静,远处是各种各样的工厂,浓烟从烟囱里冒出,向天空刺去。
滚滚不绝的江水流经整座城市,流淌过他们俯瞰着的脚下,又匆匆向前方奔涌,片刻也不停歇。
而在他们的头顶,明亮的彩虹颜色正在逐渐变淡,一点一点消逝。
轰隆作响的流水声似乎卷走了所有的烦心事。
乔咛心里打着的结,有了解开的迹象。
“终于追上了。”楼述站在她身边,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高架桥上风很大,吹动他的下衣衣摆,将他浓密的黑发向后背梳,露出少年清秀的额角。他站在高桥上俯瞰睡眠,眼神里是说不出的自由和张扬。
“追上什么?”乔咛有点不明白他的意思。
“不是说好带你看彩虹?”楼述侧着脸,微微看她一眼,嘴角却是勾着淡笑,“喏,追上了。”
彩虹的光晕越来越暗淡。
天色向晚,天空在慢慢变成一种很奇怪的颜色。
像是,五彩斑斓的黑。
乔咛看着天空不说话。
“喂。心情好点了没。”楼述转过身,双手随意搭靠在金属护栏上,看着乔咛问。
“好一点了。”乔咛如是说。
至少现在比刚才好很多了。
“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来这儿,”楼述身上的短袖被适如其来的风吹得鼓起来,他斜昵眼,目光很温和地看着乔咛,“听一会儿风,就什么烦心事也没了。”
“是啊,我也觉得。”乔咛上前两步,也学着楼述的样子,把手搭在护栏最上面。
不过她不敢像他那样背对着护栏。
她胆子很小,未知于她,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她闭上眼睛,感受风流动在耳边的声音。
吹着她的鼓膜,闷闷的响。
耳畔的碎发一摇一晃,她一直紧皱着的眉心忽然舒展开。
“这样才对。”
她忽然听见楼述这么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
“啊,什么?”她迟钝地睁开眼。
也就在这时,楼述弯腰,向她附耳过来。
她听见他一字一句地解释:
“我的意思是,乔咛,我不愿看见你皱眉。”
-
天色快黑的时候,乔咛才被楼述送回到别墅区外的保安亭。
不知怎么地,她不敢让他送她进去。
她背着书包,兀自一个人进去。
心脏扑通扑通狂跳,她握着书包肩带的双手紧紧揪着。
没走两步,她忽然看见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
——是谢忍安。
他换了件黑衬衫,就站在不远处,目光冷冷地。
也不知道他等了多久。
乔咛心跳完全乱了,刚想抬脚走过去,双脚却很不听话地钉在了原地。
反而是谢忍安抬起脚步,向她走过来。
乔咛看着他脸色不虞,但却一步一步,越走越近。
黑压压的天空看起来压迫感很强,令人无比窒息。路灯投落下凛冽的灯光,将谢忍安的影子映在地上。
这一定是乔咛此生最难忘怀的画面。
时间像按下了暂停键,一步一步都被增添上慢动作。
谢忍安脸色很难看,阴冷的可怕。
乔咛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
两人的距离越拉越近,很快就只剩下不到一米。
谢忍安高长的黑色影子将她完全笼罩,她鼻子一酸,装作若无其事地先开口:“哥,你怎么回来了……”
她已经尽可能装得自然,但话音刚落,她就感觉到手腕处压过一道男人的力量。
谢忍安强势地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垂着眼眸,什么话也不说。
路灯将他的五官磨出阴影,深邃而立体。
他眸光向下低着,落在被他紧握着的她的手腕处。
——这个地方,刚刚被另一个男人碰过。
而且恰好被他亲眼看见。
一种指尖忍不住加重了力道。
乔咛觉得手腕处传来一阵细密的疼痛。
“哥哥……你弄得我好疼……”
她轻轻“嘶”了一声,忍不住出声道。
果然,下一刻,手腕处的力量稍减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