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谢忍安站在阳台上。
深夜的风狭狭地吹,他眉眼冷峻,浸透着冷雾一样的清冽。
月光在此刻,也打在他身上。
他轻皱着眉,心事重重。
他一向是个情绪很淡漠的人,其实很少有这样失控的时刻。
仅有的几次冲动,想起来,都是因为乔咛。
他咬着烟,打火机在手心里扣动了好几下。
火苗在暗夜里跳动,又湮灭。跳动,又湮灭。
像他此刻复杂焦灼的心绪。
许久,他下定决心,点燃烟。
并着手指,皱眉微呷了一口。
他懒散地咬着烟尾,喉结上下滚动。
烟圈绕着他徐徐上升,禁欲又迷人。
他其实没什么烟瘾。
烟对他而言,有着止痛镇定的功效。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两下。
谢忍安拿起来看了眼。
是夏静雪。
他滑动接听。
“喂,我靠,谢忍安还是你牛逼,咱们上次申报的项目又拿奖了!”
电话那头,夏静雪掩不住的兴奋。
谢忍安没什么情绪地听着,淡淡“嗯”了声。
“你真淡定啊!又在家里陪你那个妹妹啊。”夏静雪掰着脚指头想想都能猜到。
“你也真是,熬了那么几个大夜,愣是不休息一下,就赶回去见你这个妹妹,真行!”她默默竖起一个大拇指。
谢忍安眼尾浸着淡淡的红色,他薄唇滑过烟尾。长指清浅捏着,烟圈一圈一圈上绕,衬得他眉骨更加幽邃。
“要是我有这么个哥哥就好了,妹妹爱吃某款水果糖,就亲自买下那个快要倒闭的糖厂,谢忍安,我看你这辈子也是栽了。”
夏静雪知道谢忍安和乔咛的关系,故意打趣儿道。
不过谢忍安这人特犟,估计不会明着说开。
烟劲儿有些猛,谢忍安哑着嗓子咳了两声。
夏静雪耳朵尖,警惕地问道:“不是说好戒了?”
谢忍安垂着眼睛,看着点燃的红色火芯一点一点发光,一点一点缩短。
声音很哑,带着自嘲:“没办法,受不了。”
是啊,一见到乔咛,他就会失控到受不了。
要他亲眼看着她和别人亲密,他又怎么能受得了。
如果没有一点镇定止痛的药剂,他可能会死。
第18章 情书能不能只喜欢我
夜风温和,带着初秋潮湿的露水味道。
谢忍安挂断电话,掐灭剩下的半截烟。
惨白的月亮明晃晃,照在他漆黑的发间。勾勒出他凌厉的下颌线条。
碎发垂落眉骨,在深邃的眼窝投下一片清隽的阴影,却遮不住那灼人的目光。
他抬起眼睛,看向乔咛的房间。
紧绷的喉结微微滚动,目光克制而隐忍。
但却在看向她窗户的那一刹那,掀起一阵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惊涛骇浪。
小姑娘房间里的灯还没关。
清冷的灯光洒出来。
这么晚还没睡?
他漫不经心地想。
但脑海在闪过这个念头的下一秒,窗子里的灯光忽然就熄了。
一霎时黑下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情绪总是会被乔咛牵动。
看着那片寂静的黑色,谢忍安忽而敛眸,自嘲地笑了下。
-
乔咛的座位被有意调到了最前面,和楼述隔得很开。
老王找她谈了话。
旁敲侧击地说高考也没剩多少天了,她数学这一块还很薄弱,心思可千万不要用错了地方。
忆及上次在大会议室发生的事,乔咛脸“刷”地一下红起来。
不用说她也知道,王老师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所以在暗暗提醒她。
她腼腆着脸,温吞地说了个“知道了”。
退出办公室时,楼述正靠在走廊的护栏上,在等她。
她低着头,装没看见他,一言不发地从他身边绕过。
“喂。”楼述叫住她,语调有些不快,“我是空气吗?”
乔咛没
回头,脸藏的很低。
秋天惨淡的阳光照在她白皙的脸上,映出淡淡的粉。
“我要回去学习了。”
说完她也不顾上楼述继续说什么,直接小跑着离开过道进了班。
楼述站在原地,看她别过自己,胸腔莫名很闷。
他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楼述,你进来一下。”老王敲了敲窗户,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注意楼述很久了,对他招招手,示意他也进办公室。
楼述又看了眼乔咛远去的背影,才很不高兴地走进办公室。
“还以为你这学期安分了不少。”
老王拿起泡着龙井的保温杯,拧开盖子呷了口清甜的茶水。
他一边慢条斯理盖上放回原处,一边又用堆着胡茬的下巴指了指旁边一张空椅子,“坐下吧。”
楼述将椅子向后一拖,然后重重坐下。
他双手抱臂,脸色不虞,一张脸上写满张狂和气盛。
“你爸把你安排到我的班里,是要我好好盯着你,”老王扶了扶眼镜,从办公桌上的一叠文件夹里找出一份文件,丢在楼述面前,“你爸的意思是,让你出国。”
楼述看也没看那叠文件,目光冷冷上移:“我不去。”
“你去不去是你的事情,我只负责传达,”老王抬起头,锐利的目光从镜片里刺出,“小楼啊,你也该懂事点了。平时也要注意点分寸,我希望,高考前,你不要再惹出其他什么事情了。否则,你爸这关肯定过不去。”
“少拿楼越压我。”
楼述像被突然点了逆鳞,很不高兴地站起来。
椅子被砸倒在地,发出一声重响。
他什么也没说,直接冷着脸推门出去。
他生闷气的时候走路很快,再加上腿长步子大,没几步就进了教室。
教室里闹哄哄的,所有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情。
楼述走进去,像往常一样走到最后一排他的位置。
忽然,他愣了下。
——乔咛的位置已经空了。
干干净净,甚至连一张纸也没留下。
就好像她从没出现在这里似的。
他们也从来没做过同桌一样。
心脏变得酸涩发胀。
楼述只觉得满身的气血都在往他心脏拥堵。
胸腔窒息,闷得快要透不过气。
他抬起眼睛,下意识在乱糟糟的教室里,寻找乔咛的身影。
目光发了疯一样寻找。
终于,他看见了。
——乔咛坐在第一排最靠窗的角落。
她穿着黑白色系的校服,马尾扎的高高,低头在草稿纸上演算着什么。
在闹哄哄的教室里,她是那样安静又不起眼。
像一朵倔强安静的小花。
背影纤细瘦弱,低头写字的时候,却隐隐有股不服输的劲儿。
楼述的心忽然一下子被掏空。
也许老王说的是对的,他不应该打扰她。
在遇见她之前,他一直没什么目标,得过且过地烂活。反正他老子楼越有的是钱。
当然,除了钱以外,他就什么也没有了。
爱对他来说,是一个很陌生的字眼。
他一直跟楼越做对,处处挑战他的权威,有一部分原因是,他很想他在乎他。
可是楼越没有。
他不会在乎他这个儿子是怎么想的。他只会埋怨他如何如何不成器。
所以后来,楼述也就不抱任何希望了。
他开始自甘堕落,像是实行对自我的报复。
因为只有在报复自我的过程中,他才能收获一点点活着的快|感。
直到有一天,他看见乔咛。
某个阳光温和的初秋早晨,露珠还没干。
她就那样出现在高高的玻璃窗后面。
隔着一扇玻璃窗,她目光纯净,漂亮的像个瓷娃娃。
她善良纯洁,和别人都不一样。
他站在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了她。
看见了,就忍不住想要靠近。
他想要带她看彩虹。
想要带她坐他宝贝到不行的机车。
想要出现在她一转头就能看见的地方。
想要她漂亮的眼睛永远不会流泪。
想要她好看的眉毛永远舒展。
……
他想保护她。
他试图朝她迈开脚步。
可刚踏出一步,上课铃忽然响了。
紧密的金属铃声敲打着,将他的步子钉在原地。
原先闹哄哄的教室一下子变得井然有序起来。
每个人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机械地拿出课本。
只有楼述,心乱如麻地无措着。
空旷的铃声织出一张无形的网,将他和乔咛分隔在两端。
也叫他失去了靠近乔咛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