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恒将人带回去后的第二日就把人丢去了大理寺,随之还附了一份认罪的供词。”
沈疏微有些咋舌,姜恒的胆子当真是大。
“那人也不知被姜恒用了什么法子审问,一进大理寺就对自己杀害孙明宗的供认不讳,还喊着是萧承平和柔嫔逼他这么做的,不这样做的话就要断了他的仕途。”赵韫继续说道。
若是沈疏微这会留心,她就会发现赵韫的一双眼睛始终停留在自己脸上。
但她一心关心姜恒的事情,并未多心。
“之后呢?此事我问过大哥和二哥,只是他们二人不与我多说。”沈疏微抬眸看向赵韫,追问。
赵韫的视线猝不及防与她撞上,停留一瞬后微微侧开脸,“之后自然是陛下震怒,萧承平与柔嫔一干人被看押审问。”
“陛下自诩圣德,怎么会让一个不受宠的儿子打自己脸呢。”赵韫轻笑,“不过这接二连三的打击,也不知陛下龙体是否承受的住。”
沈疏微看着赵韫,她好似从赵韫的话中听出了一丝嘲弄。
“怎么了?我们阿愿不是想听姜恒的事吗?”赵韫右手轻抚她微蹙眉心,含笑道,“怎的就把眉皱起来了?”
第140章 太子要造反
沈疏微反握住赵韫的手,杏眸清亮望着他,“赵韫,你有没有事瞒着我?”
赵韫就着被她握住手的姿势捻弄细长手指,勾唇在指尖轻轻一吻,“我唯一瞒着的事不都被阿愿知道了吗?”
沈疏微定定看了他一会,抽回手,“没有最好。”
-
昏暗的寝室内,两道人影相对而坐,其中一人华服玉冠,偏眉眼疲乏,眉宇间含着怒气,正是萧承明。
他劈手摔了手中书信,倏而起身,“大理寺那群人是疯了吗?!本宫重金相许都不肯松口,非要咬着铁矿一事不放!”
“此事要是让他们查下去,本宫多年苦心孤诣岂不付诸一旦!”
坐在书案另一侧的老者神情闲定捡起飘落在地上的书信,“殿下稍安勿躁,此事尚有转圜的余地。”
“还能有什么余地?难不成老师你指望本宫一夜之间将大理寺上下都换成本宫自己的人吗?”萧承明咬牙切齿说道。
姜恒,此人还是他看轻他了,真是会咬的狗不叫,在北疆那种鬼地方待了十数载还以为足以磨灭他心性,没想到一入京和疯狗一样开始胡乱咬人。
老者把书信摊平整理好,垂眸缓缓说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殿下苦心筹划数载,有些事该提前了。”
萧承明一怔,有些不可置信看着老者,“老师你是说?”
老者抬头看向萧承明,浑浊的双目泛着坚毅神采,“铁矿背后的事牵连甚广,倘若真叫大理寺的人深挖出来,我等死不足惜就算了,殿下这个储君只怕也做到头了。”
“为了殿下的大计,也为了太子府的门客,老身请求殿下早做决断。”老者扶着书案起身,朝萧承明行了一个大礼。
萧承明却是一时心乱如麻,看着老者张了张嘴,良久从干涩的嗓子眼里挤出句话,“本宫知道了,老师可有良策?”
老者指尖沾了茶水,在案上写了两个字。
“殿下若要成事,需得凉州或北疆一方的兵力相助,我知晓殿下拉拢了凉州的赵越,可此人比其兄长完全不堪大用。”老者缓了口气,继续说下去,“而且赵韫亦正亦邪,行事捉摸不透,殿下恐怕早与他结怨,凉州那十万余兵马是指望不上了。”
萧承明咬着牙,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赵越在冬狩那日被赵韫一箭射中肩膀,抬回来后太医就说他右臂骨头粉碎,就算养好了日后也不能弯弓提刀。
凉州不可能认一个手不能提的废物当景王,这一局是他败了。
赵韫虽然现下还担着个世子名头,可凉州兵马其实全数在他掌握。
“凉州不行,难不成老师想要我去拉拢北疆的人吗?”萧承明问道,“老师莫不是忘了,是谁将本宫陷入这等困境的?”
老者摇头叹息,“殿下若要成就大业,自然得忍常人不能忍受之事。姜恒虽行事鲁莽,可他却有软肋可供殿下拿捏。”
萧承明闻声心念一动,想起这些日子洛京那些传闻来,“老师是说临昭公主当年诞下的那位女公子?”
老者捋着胡须,双目半阖,“正是。”
萧承明仍不放心,“靖宁侯府的楚疏微是临昭公主当年丢失的女儿一事已经传了数日,宗室中不乏一些老臣前去探望。但姜恒对此却没什么反应,也不见得他将人带回怀远侯府认祖归宗。”
“以楚心柔为要挟当真有用吗?”
“北疆的人马也不全数听命于姜恒,他上面还有位临昭公主。临昭公主当年与怀远侯情深义重,既是她和怀远侯失散多年的亲骨肉,她断然不会置之不理。”老者神神在在说道。
萧承明眸子微微发亮,在原地来回转了几圈后一掀衣袍坐回蒲团上,“就按照老师你说的办。”
-
养心殿
淡如流霭的白烟盘旋萦绕在博山炉上方,然而跪在殿中的人却无心欣赏这价值千金的龙涎香,他双股站站,头垂的极低,额前鬓发被冷汗打湿。
这时一道威严赫赫的嗓音自上方传来,“太子自五年前就在北疆安插人手,大量开采铁矿,你这个太子府詹事竟一点都没有耳闻?”
刘詹事是皇帝安插在太子身边的眼线,皇帝年轻时就不放心这几个儿子,三个成年皇子身边都有他的耳目。
如今年纪大了,身体状况更是每况愈下,疑心更是成倍的重。这会被爆出太子私开铁矿,甚至年限有五年之久,他这个太子府詹事却是半点消息都没得到。
刘詹事抹了把额上冷汗,磕磕绊绊回话,“是……是臣无能。”
“你是无能。”皇帝一本折子摔在他跟前,语气不由得厉了几分,“好好看看这份折子,这是太子这些年的支出。”
“又是匠人又是庄子的,你却半点异样都没发觉。”
“刘辉,你是死的吗?”
刘詹事匆匆扫了眼那折子,顿时被折子上巨额支出惊得心底发凉,太子这是要造反啊!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刘詹事连连磕头请罪。
皇帝才喝过药,这会头又隐隐胀痛起来。
先是三皇子萧承平和柔嫔暗中杀害萧扶风的准驸马孙明宗,人赃俱获,闹得满城风雨,他不得不下旨把柔嫔禁足,萧承平圈禁。
现下又闹出太子私采铁矿,甚至暗地冶炼铁器。
这一桩桩一件件全是姜恒挑出来的事。
皇帝眼中划过明晃晃的杀意,姜恒,他留不得了。
“滚出去。”皇帝撑着太阳穴,冷声喝道。
刘辉连滚带爬出去了,有道身着黑铠的身影和他擦肩进入养心殿。
刘辉没敢多看,匆忙收回视线走下台阶,养心殿的门随之阖上。
皇帝看着下方的人,“朕有一事交给你。”
“除掉姜恒。”
“是。”那人利落抱拳,普普通通的脸上毫无表情变化。
养心殿的门再一次打开关上,
皇帝大病过后苍老不少的脸正对着那张勤政亲贤的黄底黑字匾额。
良久,他闭了闭眼睛,“传宜美人。”
内侍应了一声,弓着腰正要退出去,就听皇帝又添了一句,“让她把六皇子一并带来。”
第141章 换储
六皇子萧承宗今年不过十三,还是半大的孩子,华服金冠加身莫名有种格格不入的违和感。
他在堂下站住,弯腰请安,青涩的嗓音稚气未脱,“儿臣给父皇请安,父皇福寿安康。”
宜美人一袭青绿宫装,在他身边站定,有些不安地侧目看他。
她在宫中并不打眼,十天半个月也见不上皇帝一面,现下乍然被皇帝传召,还连带着自己儿子一起,她惶然以为是他们母子二人犯了什么错。
皇帝目光从宜美人身上掠过,停在萧承宗脸上,“过来。”
萧承宗即便再装的老道成熟,到底心智年幼,下意识去看自己母妃,见到宜美人朝自己微微点头后方才走到皇帝身边,唤了声“父皇”。
皇帝注视着他,良久缓缓开口,“在重华宫功课学的怎么样?”
萧承宗垂首恭谨回话,“回父皇的话,儿臣昨日刚跟师傅学了《礼记》,午间学了骑射。”
皇帝点了点头,又考教了他几句话,“不错。”
“宜美人,将人带回去吧。”皇帝忽而抬首看向养心殿中央战立不安的宜美人,“日后有空多将宗儿带去御书房。”
宜美人先是一怔,待回过神来连忙谨小慎微地称是,头也不敢抬地牵着萧承宗退出去。
二人退去后,一名老太监快步行至皇帝身边,给他添茶水,“六皇子看着是个聪慧的,假以时日定然比太子还要优秀。”
皇帝摊开一卷空白圣旨,看着圣旨右小角鲜红的印玺,神情不明,“是不错,只可惜了他的生母,没能有个可以襄助他的家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