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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都市言情 > 冥冥之中,桃花朵朵 > 第94章
  我愣了愣,不知她这话从何而起,抬头看她,发现她也正凝着我,一阵局促后我升起一股虚火,“很少想,除了救你那会儿。”
  “啊?”
  “我在想,如果我娘当初不救你,该多好。”
  “噗……”冥辛喷出一口酒,旋即大笑道,“原来你还蒙在鼓里啊。怪我怪我,事情一件接一件,一直忘了说,你娘救的根本不是我。”
  “啥?”我大惊,“那你身上那些黑纹,还有那簪子,是怎么回事?”
  “黑纹确实是中毒留下的,我不知道你娘当年解的是什么毒,但我这个是我从一个山洞出来后才有,跟你娘没关系,“冥辛道,“簪子么,你当初说这簪子的时候,我都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可能是多看了它两眼,那很正常,情报总是越多越好,而且那簪子放在了药箱,我觉得新奇,以为是谁送你的,所以多瞧了瞧罢。”
  她这一番说完,我觉得当初自己恐怕是真的中了邪,一时颓然,酒杯脱了手,在桌上倾倒,杯口出了界,酒成一束细流垂落而下。
  冥辛见我神色有异,也闭了嘴,吃了两口菜,又顺手替我将酒杯扶正、满上。
  我抓起来饮尽,道:”既然和你没关系,你现在又为何提我娘?”
  冥辛眼神躲闪,支吾道:“呃,我从小没娘,就是……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我冷漠道:“那真抱歉,我娘死得也早,你问错人了。”
  冥辛似乎自知失言,有些恼火,片刻后又突来一句:“那你对那位陛下是什么感觉?”
  这人今日不知抽得什么风,一个更比一个莫名其妙、不着边际,我烦躁不已,强压住心中闷火,道:“说真的,我一直有个疑问,不如你今日发发善心,跟我说句实话?圣上的死,你究竟有没有份?”
  冥辛眼神骤冷。
  我接着道:“我记得你们婺国的风气,是不招男官的,那么你为何要特意收下裴氏的礼?你根本不稀罕那些东西,你也根本不会留用他。”
  “你对裴氏说了什么罢。让我猜猜,你大概对他说,裴相哪,你很聪明,可是对圣上太忠心,我不敢用你啊,是不是这样的话?不对,以你的本事,会把话说得更隐晦却更诱惑,所以连雍陵王也看不出蹊跷。我没有本事想出来,但裴氏一定有本事解出来。我说得对不对?皇帝陛下?”
  冥辛一言不发地凝着我,眼神冷而幽深,最后她道:“你真以为那位雍陵王什么也不知?”
  “什么?”我一时怔住,旋即化为愕然,“所以你,你们真的杀了圣上?”
  冥辛笑了一笑,“别搞错,人是那个男相杀的,我只不过和他多说了两句,雍陵王更是什么也没做。要怪就怪那个男相太邪,会错了意。”
  我头晕目眩,只觉脑子麻麻的,恍惚道:“如果我去向圣上报个信,就好了……”
  冥辛又笑了,笑得更为放肆,她抚掌道:“你可真是个好人,不过你又错了,你想报什么信?说男相一直在给我送礼表忠心,要你们圣上防备他?你觉得你们那位陛下会照做吗?你比我更懂罢,人心是肉做的,那位陛下的心大概是佛珠做的,今生要来渡人,尤其是渡男人。送个礼而已,她自己退了位,底下丞相与新帝交好,也是情理之中,以那位陛下通情达理的程度,或许还会自责,没能再护他周全,还要他再另谋出路。”
  “你别再说了。”我颓唐道。
  冥辛的话说得极为不堪入耳,但却句句戳在实处,我当时并未去通知圣上,一来我想象不到裴氏最后竟会做得这般绝,二来我其实也明白无论我说什么,圣上都不会放在心上,这样的忠告,在以前就已经被无数次地抛诸脑后,甚至忠告者还因此受到惩戒。
  如今的朝堂,百官大臣已渐渐忘却先前的圣上,她们开始称冥辛为“陛下”,而非最初生硬无感的“新帝”。我不免有一些伤怀,圣上如此,更不必说汋萱与公主,她们心中或许还惦念,然而碍于冥辛,她们也不愿再多提。
  公主,公主……我倏然一痛,已经太久太久了,你究竟在哪里,我何时才能找到你?
  第八十章
  “你在想什么?”冥辛见我不言不语,双目无神地静默了太久,终于问道。
  “我在想,”我将视线转向她,“你什么时候愿意告诉我公主的下落?”
  冥辛蓦地起身,椅子“嘎吱”一退,最后仍是承受不住,向后一仰,狠狠撞在了地上。冥辛猛一掌拍在桌上,暴怒道:“你怎么还忘不了她?”
  原本溢在桌上的一小滩酒水被这一掌挤压出数颗莹珠,倏地飞溅而出,有两颗击在了我脸上。我抬袖擦去,低头不语,却听冥辛大惊道:“你哭了?”我顿时想翻个白眼,此人约莫太过激动,连方才的飞珠溅来也没看清。
  冥辛有些焦躁,在屋内大步踱来踱去,就见一道紫影在眼旁闪来闪去。
  踱了数十个来回,她慢下来,驻足,片刻后,她走到那张倒地不起的椅子前,抬足一踩,那椅子就如起死回身一般立起来,冥辛一把接住椅背,向前挪了挪,稳稳入坐。
  “你怎么还忘不了她?”
  她又念了一次,只是语气平静许多,像是自语。我仍不想多说。
  “你难道就看不到别的吗?”冥辛望向我。
  我也看向她,道:“譬如你么?”
  冥辛仍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你知道我为什么每次都要找你喝酒?”
  我道:“那你又知道我为什么每次都答应?”
  “你说。”
  “她们说,酒后吐真言。而我只想知道公主的下落。”
  冥辛冷笑一声,“那你要失望了,你们尚国的酒,还醉不倒我。”
  我道:“那你是承认,公主还活着了。”
  冥辛淡漠地扫了我一眼,猛地饮尽一杯,道:“我走了。”说罢走向窗边,一脚飞踏,跃了出去,顷刻不见踪影。
  我拿起她用过的那只酒杯,扭腕丢出窗外——
  清脆一声响。我的心跟着舒畅了一些。
  我想我隐约知道她想说什么,可是一个骗子说的话,无论听着多么真情实意,也不过是为了某个目的,所以信不得,所以不如不听。这一点我早已知晓得痛彻心扉。
  此后,冥辛就极少再邀我共饮,我心中好笑,莫非她真怕了会吐真言?
  虽少了同饮一壶酒的时光,但面仍然天天见,我早上还是要收了信送去。不过信不多,我摆好就走,她也不大清闲,所以常常是我默默地来,默默地去,并不通话。
  倒是对六娘,我总找她,毕竟要撬情报,我宁可从六娘这寻机突破。但六娘自从在旧宅给了一句“无可奉告”后,就真的什么都不告诉了。我无奈,我当初若能学到六娘的一星半点,也不至于让某人重见天日。
  恨啊!
  一日,我当完值从太医院出来,走在灰白的宫道上,四下幽静,只闻蝉声阵阵,我仰头望向天上的一轮明月,想到很多人,最后在脑海中就只剩了一个人。
  我忽然想去公主殿走一走。
  几天前,我去过公主府,去看噙梦,现在能一道谈谈旧事的人已经寥寥无几,噙梦不再恨我,过去的事似乎随着公主的死而慢慢在她心中放下,她面色平淡地与我说起今后的打算。
  噙梦想卸去管事之职,然后离开京城。
  “去哪儿都好,”噙梦说,“或许我可以在某个偏僻的山路口搭个茶馆,风吹雨打的,让过路人进来歇个脚、喝杯烫乎乎的茶,而我也能听不少江湖趣事。若是哪天听得心痒了或是没钱了,我就把店一关,再回我的江上去重操旧业!哈哈哈哈哈……”噙梦大笑着。
  噙梦的娘当年是一名水贼,专劫官船,后来不慎落网,噙梦就成了孤儿,流浪到京城被公主捡了回去。
  我听她笑,也想跟着笑一笑,然而才扬一扬嘴,心口就像遭了一阵凉浸浸的风,叫我觉得萧瑟、冷清极了。我还是不愿笑,也不愿她走,我于是告诉她,公主没死,还活着。
  她一把攥紧我的双肩,“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我道:“我不骗你,公主绝没有死,只是我不知她在哪。”我将与冥辛、六娘的一些事告诉了她,她听完分外激动:“那快去救人啊!抓住冥辛,逼问她!”
  “噙梦,你信我罢,我一定会救出公主。不过我们没法抓冥辛,也抓不住,她已经是皇帝了。你不要太担心,公主在冥辛手里,连圣上也知道,却不去救,想必其中有些缘故。公主若真陷危境,圣上也不会准许的。”我道。
  “可圣上已经不在了!公主她……!”
  “不会有事,”我道,“那个六娘,她会替我看着,如果公主有难,她会告诉我,她人很好,你放心。”说罢,我重重地点一点头,让自己看上去更可靠更可信的样子。但六娘当然不会听我的,我只是不想让噙梦涉险。
  “可是,”噙梦仍不放弃,“既然不对公主下手,又为何要颁诏说公主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