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吃完饭顾屿裹着跟棉被一样厚的外套从卧室出来,项乾才感觉不对劲,不过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项乾正要回房间,就见顾屿又拐到储藏室拿着俩哑铃往外走,脸上的神情看起来很坚定很淡然,项乾没忍住拧着眉头问了一句:“你发烧还去健身?”
“嗯?”顾屿愣了下,反应过来后就把哑铃扔了,翻箱倒柜找出体温计测了下体温。
居然已经三十九度多,难怪浑身难受。
正常人这时候都会去医院或者自己找点退烧药吃,然而顾屿就不同了,他当机立断脱掉衣服去冲了个冷水澡,出来时牙关都打颤了。
他一想到刚刚项乾善意的提醒心里就按捺不住的激动,如果不是一直关注他怎么能比他本人更快的发现他生病了呢,更别说还委婉地提醒他不要生病时去健身。
冷水澡效果绝佳,顾屿的头更痛了,身体很沉重,走两步就虚汗淋漓,为了更好地让项乾看见,他裹着被子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待着项乾像王子找到沉睡的公主那样找到他,然后给个“真爱之吻”什么的,以前他断了肋骨时不就是那样吗,项乾低头亲了他。
正浮想联翩,项乾出来了。
顾屿只抬头看了一眼,勾着的嘴角就垂下去了。
项乾穿着竖条纹卡其色毛衣和一条休闲裤,与他平常抓到什么穿什么的风格大相径庭。
这身衣服不是顾屿买给他的,项乾住进来后顾屿陆陆续续给项乾送了很多礼物,项乾一件也没有拆开,全都原封不动的放在储藏室,所以这身衣服是项乾自己买的、全新的,是顾屿从来没见他穿过的衣服。
胡子刮得很干净,头发也好好梳理过了,挎着包大概是要出门吧,他要去见谁?
顾屿太阳穴突突地跳,感觉头被劈成两半了。
项乾路过客厅时看了嘴唇发白的顾屿一眼,前进的脚步稍微顿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就继续往外走。
他十岁时都会自己照顾自己了,而且顾屿这样的人,打个电话就会有很多人上赶着来照顾他,所以项乾没有当一回事。
顾屿挺翘的睫毛因为高烧耷拉着,遮挡了他一部分的视线,所以即便他很努力也没能看清项乾路过时脸上的表情,他的身体像架在火堆上烤,但心里却因为项乾不闻不问的态度冰凉一片。
项乾哥怎么可能不管他?是很重要的事情吧,或许是见客户?
顾屿自欺欺人的想着,眼见项乾要去开门了,顾屿喘了两口热气,抬头用干燥的声带喊道:“去哪?!”
项乾停住了,慢慢扭头:“去见余安。”
顾屿的耳朵嗡嗡响,他编织了半天的梦境轻而易举就被这个女人打的支离破碎,顾屿愤怒地攥紧拳头,想一拳一拳挥在自己身上,为什么当时没有直接把余安撞死,撞死了就不会时不时跑出来碍事了。
高热让他无法组织出复杂的思维,他像个孩子一样歪着头咬着牙对项乾表达自己的状态:“我发烧了。”
项乾犹豫了,今早余安打电话给他,听起来情绪低落,两人就在电话里约了时间地点,正好已经很久没和余安见面了,他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出门的,但顾屿没吃药吗,怎么看起来越来越严重了?
纠结了一会,项乾还是道:“发烧了就好好在家休息吧……我很快回来。”
这话听在顾屿耳朵里就是要他自生自灭的意思,病毒可能不止摧毁人的身体,也会影响人的情绪,看到项乾打开门要离开,顾屿又幼稚倔强地重复道:“我发烧了!”
项乾终于还是回头了,顾屿一遍遍沙哑的声音叫的他心里不舒服,他竭力避免去想具体是哪种不舒服,只想着先把顾屿送到医院再去找余安应该也来得及。
顾屿有些兴奋,头也不是那么痛了,他喜欢撒撒娇就会得到项乾的包容怜悯,这代表着他在项乾心里仍然有很重的份量。
一切都朝着顾屿期待的方向发展,如果没有一个穿着高跟鞋的女人突然闯进来。
这个波浪长发女人撞开往回走的项乾,没有道歉甚至没有扭头,毕竟项乾看起来就像是下属那种无关紧要的角色,她的眼里只有病恹恹躺在沙发上的顾屿,脸上的担忧浮夸得仿佛床上躺着的是她亲妈,在项乾和顾屿都没反应过来时,女人扑到沙发上抱住顾屿:“顾屿,你生病了吗,哪里不舒服?”
项乾对这个女人有印象,前段时间他在新闻上看到顾屿参加慈善晚会,头发梳上去露出了漂亮的额头,平常发文以简洁著称的媒体也不吝用最优美的语言夸赞这个年轻有为的富二代,连带着挽着顾屿胳膊的端庄女人也被民众扒出来讨论,电器公司老总的小女儿,属于门当户对、强强联合。
真耀眼,俩年轻人脸上满满的胶原蛋白,项乾瞥了顾屿和女人一眼,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就想到人老珠黄这个词,摸了把自己的脸,确实也不够嫩了。
项乾暗自压下心里泛起的阵阵酸楚,迈着大步走了出去,他是很有眼力见的,绝不当碍眼的电灯泡。
这女人抱得真他妈紧,顾屿胳膊在被子里挣了几下愣是没挣开,见项乾一声不吭的走了,顾屿心头火起,额头青筋直跳,抽出手一把把女人掼在地上。
他是没有男人不能打女人的优良传统美德的,如果不是看在这女人是他爸好友的女儿的面子上,顾屿真想把这个坏他好事的女人揪起来塞到下水道里去,省得听不懂人话天天来烦他。
顾屿扔下一脸惊诧的女人追了出去,项乾还没有走远,但是脚步很快,顾屿头晕目眩,居然有些追不上。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顾屿踩着项乾的影子说是他被这个女人死乞白赖的缠上了,已经明确拒绝过很多次,不知道这女人从哪找到他们家的地址……
“你也知道被人缠着很烦?你想没想过你天天缠着我,我有多烦!”项乾感觉有一团气郁结于胸,说话夹枪带棒的,“不用跟我解释,我还要赶着去见余安。”
屁股后面的人不说话了,但是从脚步声能听出顾屿在亦步亦趋的跟着。
项乾打了个车坐进去,顾屿也一屁股坐在项乾旁边,他就是死了也不会让项乾单独跟那个女人见面。
顾屿双臂环胸,漫不经心说道:“余安现在是有夫之妇。”
项乾可不知道顾屿的道德水准什么时候这么高了,他瞥了眼顾屿脸上的潮红和细汗,强压住让司机拐弯去医院的念头,默念人各有命,顾屿找死他也没办法。
顾屿一路跟着项乾进了餐厅,余安早已经到了,安静的坐在靠窗的位置,几年岁月的打磨让她清丽的外表下又多了一层坚韧。
不过顾屿完全欣赏不了,只觉得这女人鼻子眼睛长得没有一处让人顺眼的,比不上项乾一根脚指头,还想癞蛤蟆吃天鹅肉。
余安看见项乾后面的顾屿脸色微微一变,问:“你来干嘛?”
顾屿勾着嘴角笑:“怕你给我戴荣兄弟戴绿帽,我来盯着点。”
“说话怎么这么难听。”项乾坐到余安对面瞪着顾屿,“我们是双人桌。”
顾屿重重哼了一声,抿着嘴坐在了项乾和余安旁边的空桌,服务员问他要吃点什么的时候差点被他恶狠狠的眼神吓跑,点的菜也够血腥的,全是什么一成熟、内脏之类平常压根没人点的菜。
服务员记菜记到最后脸上的笑容都僵了,心道可能长得帅的人就是与众不同吧。
这边点完菜,那边的俩人也开始推杯换盏、推心置腹了。
余安喃喃道:“我妈去世早,我爸也没空照顾我,小时候在学校遭人欺负,我差点都想投河了,幸亏你挺身相助,我才走到今天,论家庭、论性格,其实我们都挺合适的……”
“咳咳,咳!”旁边传来几声咳嗽,伴随哗啦啦翻菜单的声音。
余安见项乾偷偷瞧着顾屿,伤心道:“只可惜我们有缘无分,我认了,但我怎么就活得这么失败呢,快结婚了才发现未婚夫是花花公子……你说我是不是不配拥有幸福。”
余安说着说着就哽咽了。
项乾正色道:“不是你不配拥有幸福,是他不配拥有你,而且这也不是失败,而是幸运,结婚前发现总比结婚后发现强,你要壮士断腕,及时止损,以后肯定还会碰到更好的人。”
戴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顾屿真是火大,这蠢货,在外面偷吃也不把嘴擦干净了。
幸福的人大同小异,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项乾也是一肚子的苦水想倒,却只能叹口气给一直闷头喝酒的余安夹菜,菜还没夹起来,就有一股怪味传来。
他扭头一看,顾屿那桌都是什么东西啊,海陆空的怪玩意都集齐了,熏得余安连连作呕,这还吃个屁!
项乾扔了筷子站起来道:“余安,我们出去散散心吧。”
余安泪眼婆娑地跟着站起来往外走,刚想依偎上项乾的肩膀,就听背后骤然传来一声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