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号:
密码:
笔文斋 > 综合其它 > 十方骸 > 十方骸 第123节
  如此这般,我们的胜算,是不是就高了几许?
  该怎样才能让燕湛彻底脱离大金呢?只要他彻底脱离大金,西山庄子里的三万八叛军应该是稳了。
  ……
  思及此,宁瓷扶着太后刚一步跨进寝宫内,谁曾想,太后的脚步一个虚浮,身子一晃,向着后头倒了下去。
  宁瓷一把拉住了她,并惊呼出了声儿。不远处,其他侍婢们赶紧奔将而来,众人七手八脚地把太后搀扶到了床榻上。
  太后气喘吁吁,惊魂未定地叹息着道:“虽说有了孩子就有阳气傍身,但哀家怎么觉得,最近身子骨,是越发不如往日了。”
  “腹中有孩子,自然会消耗部分元气,这是正常。”宁瓷拉过太后的手腕,诊脉了一番,惊讶地发现,太后体内的毒性,已经是九成有余了。
  太后微微闭了闭眼睛,方才对一旁的侍婢们道:“遣个人,去把格敏找来,哀家有话要对她说。”
  侍婢们领命去了。
  由于怕格敏来了后,发现太后异样,宁瓷赶紧回了自己屋子取来金针,为太后细细地施针调养着。
  谁曾想,遣去找格敏的人,已经去了三波了,格敏都是直接放话过来:“皇姑母既然对我们有二心,那便从此以后,老死不相往来罢。”
  回话的侍婢们,一个个都吓得心惊胆战,奈何,太后的身子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状况,她纵然是想要发火,也发不出个什么来了。
  她只有不住地叹气道:“哀家终究是老了,入不得娘家人的眼了。”
  宁瓷一边为她捻针,一边宽慰着她:“你先别着急,没准过两天,格敏公主气消了,又会缠着你喊‘皇姑母’了。”
  太后这么一听,更担忧了。
  过两天,过两天……
  她知道,眼下大金兵营就在城外,根本没有办法过两天。原先就是说好的,今儿夜里格敏就要带她出宫了。
  太后仅存的最后一丝思绪告诉自己,现在达春没了,格敏又是这般态度,那么大金的兵将,自是不肯偏袒自己。
  唯有自己给自己某后路了。
  于是,她对宁瓷道:“去把姚洲喊来,顺便遣人去召严律进宫。哀家有话要对你们说。”
  宁瓷也很想见到严律,想商议一下接下来该如何计划。谁曾想,遣去的人回来通报说,严律陪同齐王殿下在城内选建王府的地址去了。
  太后想了想,残存的一丝清明意识告诉自己——纵然皇帝想拉拢燕湛,但严律是个靠谱的,他还在为燕湛贴近大金这边在四处奔走呢!
  想到这儿,太后那颗不安的心,稍稍松缓了几许。
  她就这么端坐在自个儿寝宫的床榻边,看着眼前伏地跪拜在脚边的姚洲,她叹息着道:“你先起来,哀家有事儿要吩咐你。”
  姚洲迟疑着站起了身,宁瓷见状,便打算退出门外。谁曾想,太后直接拉住了宁瓷,道了一句:“你且留下,这事儿,你也有一份。”
  宁瓷心头一凛,担忧着,可能不是什么好事儿。
  没准太后想在临死前,拉自己下十八层地狱也未可知。
  正当宁瓷在心底盘算着,该如何与之周旋时,忽而听太后对姚洲道了一句:“哀家这段时日精力大不如前,许是身子有喜的缘故。”
  “太后娘娘万寿无疆。身子有喜时,确实会精力不如从前,我家弟妹身子有喜时,也是这般。请太后娘娘不必担忧。”
  太后点了点头,心中也是宽慰了几许,可口边的话,还是依旧愁云惨雾一般:“但是,今儿格敏来哀家这里大闹了一场,怕是今后也不得相见。纵是相见,也很难和气了。”
  姚洲依然是在说着宽慰的话:“格敏公主向来随性洒脱,自是不会跟太后娘娘你有多少深仇大恨的。末将还记得,七八年前,你让末将去一趟会宁,那会子,正好格敏公主身边的一个小奴才犯了事儿,格敏公主将其抽打到血肉模糊,却在第二天,依旧给那小奴才送去了伤药。前两年,末将去会宁省亲,还曾遇见那个小奴才的,那人对格敏公主死心塌地,也不见有什么仇恨。”
  “可哀家的心里,总觉得有个什么事儿,非常不安。”
  “许是达春公公出事儿,太后娘娘您心里头难过至极,因哀思没有发泄出来,所以在心头不安了。”
  宁瓷在一旁听着,猛然发现,这个粗犷东北汉子竟然也是个金人,而且,宽慰起太后来,竟然还挺贴心的。
  太后听着姚洲所言,心头自然是舒坦不少。但她还是要为自己今后的路做谋划的。
  于是,她点了点头,对姚洲道:“哀家就是这般想的,既然有了身子,腹中孩子也是一天天地大了,也许今后耗费的精气神会更多也说不定。”
  宁瓷在一旁也开了口,故意道:“我会帮太后娘娘你调理着的。”
  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方才道:“哀家也不想今后耗费太多的心力在忙这些个勾心斗角上,许是有了孩子后,总想对身边人宽容一些。眼下,格敏他们的兵将就在城门外,这几日,格敏还不知道会整出什么幺蛾子来。所以啊……”
  说到这儿,太后从怀中一个秘袋里,摸出一个巴掌大的物什,宁瓷在一旁盯紧一瞧,顿觉大震!
  是掌管皇宫内外所有禁军大权的鱼符!
  太后将这枚鱼符递给宁瓷,和颜悦色地道:“这枚鱼符就交到你和严律的手中,你是贴心的,哀家知道。严律是忠心的,哀家也知道。这几日,也许格敏他们会有所行动。哀家很怕,他们的行动,第一时间要对付的,便是哀家了。”
  宁瓷接过这枚沉甸甸的鱼符,只觉得一阵泼天的惊喜轰然而至。
  倒是姚洲,犀利的眉眼瞪向宁瓷,道了一声:“鱼符这个,还是留在太后娘娘您的手中为佳。”
  “哀家这两日只想休息一会儿,脑子总觉得有点儿僵住了,动不了什么。鱼符交到谁的手中,你便听命于谁罢。”太后看向宁瓷:“这鱼符在你这里,你是自己留着好,还是让严律主掌大权也好,随你们。但是哀家只求一点……”
  宁瓷心头的窃喜过甚,但明面上还是故作紧绷着一张小脸儿,她在一旁佯装虔诚地跪倒在地,并大声地道:“请太后娘娘尽管吩咐。”
  “护哀家周全。”太后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其实已经透支了太多的心力,她微微喘息着道:“尤其是这几日,尤其是……格敏。”
  “是!”宁瓷和姚洲异口同声地道。
  护你周全?
  呵呵。
  就让十八层地狱里的阎罗王来护你周全罢!
  宁瓷这般想着,对着太后深深地磕了个头。
  第133章
  紧接着,宁瓷当着太后的面,手握鱼符,对姚洲下达了第一个任务——安排禁军里最为精锐的分队,将整个慈宁宫四周全面保护!没有太后的懿旨,任何人不得擅自闯入,更不得擅自进入太后的寝宫!
  不是单单只在慈宁宫的宫门口,而是慈宁宫的四面八方,全面保护。
  太后对此旨令很满意。
  但宁瓷心底想的是,她口中所言的“保护”二字,其实,真正的含义是“封锁”。
  唯有全面封锁,有一些欠债,有一些罪孽,才能方便太后偿还。
  她深深地感觉到,这个时间点便是时机,若是再浪费片刻,恐怕,今生今世会错过良机。
  至于太后的罪孽偿还之后该如何处理,宁瓷还没想好,但此时此刻,她深深地感觉到,命运推着她已经到了不得不做的地步了。
  自然,不管姚洲乐意与否,他还是领命去了。
  太后满心欢喜地看着宁瓷,笑眯眯地道:“嗯,哀家的宁瓷终究是长大了,有很多事儿,你也可以独挡一面了鞜樰證裡。哀家把鱼符交给你,也算是放心了。”
  宁瓷却在此时转过身来,她冷冷地盯着太后,颤抖着回了一句:“你是可以放心了,可我九泉之下的爹娘,我简家近百口人命,他们又如何能放心?!”
  太后愣了一愣,也不知是她神志不清醒,还是怎么的,竟然道了一句:“哦,你说的,是你爹爹简明华的那份卷册吗?”
  宁瓷冷笑一声,没有回答。
  太后又问:“是严律去西山庄子里没有找到吗?无妨。皇帝那儿还有个副本,若是你想看,可以寻来。改明儿,哀家帮你问皇帝要去。”顿了顿,太后又补充道:“现如今,皇帝也是不愿再见哀家的了,若是哀家要不来,也无妨。待得咱们金人征得这天下,遑论你爹爹的卷册,就算是金山银山,只要你想要,哀家都为你寻来。”
  “呵,太后娘娘,我在你身边不过三年多,你竟也是对我掏心掏肺的了?”宁瓷缓缓走近了她:“达春公公这辈子都在你身边,你还不是弃他性命于不顾的么?!”
  太后虽隐隐觉察出宁瓷的口气不对,但她也没有深想,又或者说,现在的她,身子已然中毒九成,脑髓一脉早已不受自主意识控制,也没有那个更多的思绪去想这其中的弯弯绕。
  她只是叹了口气,道:“达春这一趟出去,竟是丢了性命,也不是哀家的本意。哀家哪儿能猜测到他竟然是这般的不小心。他从小到大在哀家的身边,不管是做什么,杀了多少人,都不曾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这一趟,也许是他老了,又也许……是他的劫数到了。”
  “那你的劫数呢?它来了吗?”宁瓷皮笑肉不笑地站在了太后的身侧,她纤细的身子遮挡住窗牖外的天光,在太后的身上,落下一大片因果轮回的暗云。
  太后也微微一笑,道:“哀家的劫数,自然没有来,也不会来。因为哀家的身边,有宁瓷你呀!”
  “呵。”
  “你看,哀家前段时间这般不适,你一边帮哀家用施针调理着,一边给哀家出了个好主意,用孩子这样的阳气来傍身。达春也算是争气,在临死前,给哀家施了个种,没想到,竟然是成了!”太后的眼睛笑眯眯地,就算是在深宫里养尊处优地被下人伺候着,可她的脸上,也是有了细密的暗纹。而这些暗纹,在此时她的笑容里瞧来,竟是那般地慈祥,好似一位和蔼可亲的,与人为善的邻家街坊,却不知,她的这份养尊处优,这份笑容之下,是多少人的性命和血腥,换来的。
  宁瓷抬手就摸向太后的脖颈,太后的脸色一僵,一股子恐惧的慌乱瞬间取代了太后的全部笑意。
  宁瓷冷笑着道:“太后娘娘,你在怕什么?”
  太后尴尬地再度微微笑道:“你突然来这么一下,任谁都会害怕的。”
  也是直到此时,宁瓷才发现,原来太后刚才一个劲儿地对自己说好话,是故意的呢!
  “哦,刚才我为你施针来着,我是想看看你脖颈上的那枚金针还在不在。”宁瓷非常满意地微笑道:“它还在呢!”
  “你没取下来?”太后一愣,一股子不祥的预感笼上了心头。
  “针术里,有一个法子叫做留针。”宁瓷告诉她,道:“其他金针在你的穴位上不重要,你脖颈后头的那一根,若是能留,才是最佳。”
  “哦,哀家就说呢!你在针术上的研学是最佳,比太医院里那些个庸医们高明出了很多。”太后继续说着好听的话,她见宁瓷的脸色一派平静,便又放心下来,刚才那一股子恐惧的错觉,也就任由它去了。
  “很可惜,”宁瓷跟她说了个心底话,“若是我娘亲还活着,我在针术上的造诣,会更高的。”
  “是啊!”太后点了点头,道:“你娘亲的针术堪称一绝,想当年,先帝病危,整个太医院束手无策,原是说只有三五天的光景可活,却在你娘亲的施针下,他硬是又延命了一个月。你娘亲的施针手法精妙,虽是走的偏门,但……”
  “你现在知晓我娘亲的好了?”宁瓷打断了太后所言,她森然地道:“可我怎么记得,我娘亲让先帝多延命一个月的时候,你对我娘亲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还扬言要断了我外祖家的医术之路?当初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我娘亲延了先帝的命,那便是折了你的命!太后娘娘,你难道忘记了么?!”
  太后愣了愣,不管她记得与否,此时,她只能回答:“哀家……不曾记得有此事。到底是谁这般造谣哀家的?!”
  “既然太后娘娘不记得,”宁瓷绕到她的另一侧,继续道,“我再帮太后娘娘回忆一下,当初,你是怎么对我简家痛下杀手的!”
  太后只觉得自己的思绪有些混乱,整个头脑不太清晰,有点儿晕:“你……你在说什么?哀家……哀家不知道你在说个什么。你简家遇到那桩子祸事,实属倒霉,跟……跟哀家有何干系?”
  宁瓷突然俯下身,幽幽地凑近太后的脸畔,森然道:“看来太后娘娘已经是老糊涂了,当真不记得了。”
  “你!”太后稳了稳心神,终于斥声道:“你这般一惊一乍地做什么?!怎么?鱼符在你手里傍身,你连尊卑都瞧不清了么?!”
  “哈!”
  “当初,哀家钦定你为太子妃,正是因为你那会子识时务,明事理,懂尊卑!怎么?这会子鱼符拿到手了,你连尊卑都不要了?!你终于不打算演了?!”
  “太后娘娘说的明事理,识时务,是不是指的是当初我妹妹简雨烟把金雕飞镖献给你那件事?”
  太后猛地一怔,她混沌的脑子一时间没绕明白:“什么?你说什么?!”
  “当初我也不明白,全天下的人都以为钦定的太子妃头衔一定会落到我头上,怎么你们偏偏选了我妹妹雨烟!呵,若非我今生暗中调查,我还真不知道,原来是她把你通敌卖国的罪证,当做宝物一般地献给了你!”
  终于,太后大震:“你不是简雨烟?!”
  “不错!”宁瓷冷笑着道:“在你身边这三年多,每日都陪伴你身侧的,是我,简雪烟!不是我妹妹简雨烟!”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太后娘娘,你又能分得清我和雨烟谁是谁吗?”宁瓷讥讽地道:“你也不动动脑子想一想,我妹妹雨烟根本不会针术,她怎么为你施针?她怎么为你调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