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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综合其它 > 思凡 > 第47章
  “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她缓缓走向林边坐在竹椅上的居觐。
  “苹果?柚子?梨?”居觐挨个问。她不由得笑起来,是自己的所作所为让她觉得自己像一个老农,只知道往家里搬水果。
  “给你。”走到居觐身边,她伸出手,“秋天山上的第一片红叶。”
  就算天道好轮回,她还是有她的利器的,她会!
  居觐像个孩子一样把红叶接过去,笑了。而她望着居觐的额头,心里弥漫起很久以前就在心底冒出来过的念头:如果一切可以就这样过下去,如果这就是她追求的永远。曾经她还妄想过这真的可以有永远,岁月流逝她想要的却能像水中的石柱一样纹丝不动。
  后来石柱自然是渐渐地从石头变成了沙。她也知道不会有那样好的事存在。最绝望伤心的时候也希望时间停留在此刻,然而不会。现在,她成熟了,当下完整的念头会变成,如果一切可以就这样过下去,她打算在这里住到明年。
  她要在这里和居觐一起住到雪落下来。再去面对这个人间的美好与凶险。
  居觐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就像她在洞里醒来时看到的那样。
  “谢谢。”
  往东去,秋天的金陵一样热闹。
  当日众人离开小镇,一道往北返回金陵。待得到时,王庭已经把住处布置好了。偌大宅邸,竟然平地弄出个三层楼高的独立厢房给老爷子住。卢亟见了,不由得信了王子安所说,不会舞刀弄枪、只会做生意跑人情的王子誉的世故圆滑固然是娘亲的骨血所赐,性喜奢华却绝对承袭自父亲,哪管是言传身教、还是天性使然。
  “天性使然啊。”王子安道,“子誉在东都也有一套,也有三层楼。那三楼有意义吗?谁都能上去,谁也不想上去。”
  两人这还没有靠近宅邸,只是隔着老远,就已经看见了。
  “说不定是觉得高处风光好呢?”卢亟笑道,“想着老爷子都是在天都峰那样的地方闭关。”
  王子安闻言,轻声笑起来,只有卢亟和白藏知道,这轻笑于她而言已经是大笑了:“爷爷去天都峰是为了躲人,要这么说,不如说因为家里就是高山峡谷,瀑布急湍——”
  卢亟本想说我还没进过你家的大门,自然不知道你家里面是什么样子,但她没说。没有必要继续追问了,就现在这样不好吗?难得她们两人一道来去,中途她要离开大部队去附近取家里的密信,王子安还主动陪着她一道。现在在金陵,她去复信,王子安也主动陪她——美其名曰自己也想出来逛逛,实际上都在陪她。
  金线做的头绳也要给她买,她躲藏着拒绝,一面还笑着,活像王子安在挠她痒痒,“这么招摇的东西,我不要!”结果王子安竟然用独特的手法抓住了她的金锏末梢,要知道那地方从来都滑不溜手。
  “不管,好看!”被抓住了,她就舍不得王子安继续抓着,毕竟是锋利的。所以,她不得不从,半推半就地换上头绳,还要还嘴:“我光知道你们家刀法精湛,怎么还有擒拿手的本事呢?”
  “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王子安说。这话和此刻的回答恰可合成一句,“来日,我们一道回颍川去。”
  眼看渐渐靠近宅邸,王子安也渐渐流露出沮丧。卢亟看在眼里,明白那气氛压抑,使得王子安逃在外面的时候才觉舒服,便有意引导她宣泄:“王庭都来了、王子焉也来了,王延什么时候来啊?”
  “他?他才不会来呢。就算能在老家房子里当一家之主,只一个月,也是好的。”
  “你这么说,倒像是在老家......”
  “别有所图?也许吧。”王子安叹息,“爷爷是偏心的。”
  “偏心?你说这话。”
  王子安轻笑,“你不知道,实际上在家里,爷爷和爹爹的对整个家族要怎么处理与外界的关系的想法是一致的,中立,就像爷爷说的;然后他不准二叔三叔有什么别的想法,必须统一。会没有吗?我不相信。刀要争,别的东西能不争吗?”
  “与外界的关系,你是说?”
  “和周围的各种势力,比如常山王。那人,你也应该知道吧?”
  “难道他——”卢亟在脑海里快速地回忆了最近知道的种种消息,王子安则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从不理会这些事。但要选择是明摆着的。之前有一次,我听见爷爷、爹爹还有二叔在讨论这件事,二叔说长此以往恐怕不能不选择,常山王势力越大,心胸又狭隘,人也狂妄,总归会对我们下手的。爷爷说不行,顽固地拒绝。”
  “那伯父呢?”
  “爹爹?他不说话。爷爷说就够了。我不知道他们之间是否已经吵得不可开交,我只知道的他们兄弟三个早已不住在一起,也很少见面了。”
  卢亟长叹一声,“可来的是父亲,死的是兄长。”
  “也许对于他们来说,死的首先是对手,其次是兄长。”
  听见王子安叹息,卢亟正后悔自己不该挑起这话题,好像让王子安不要反复想到横死的父亲才好。正搜肠刮肚想找个话题混过去,王子安却继续道:“卢亟,有件事......”
  “嗯?”
  “居觐说的那玉佩,是不是对你家来说非常重要?”
  没等她回答,王子安立刻道:“我原不该问——”
  “不,没有你不该问,你都可以问。”她放软自己的声调,但还是左右看看,确定没人之后,才低声道:“是很重要。姑姑交给谁,谁就可以成为父亲的辅佐,要是父亲再把他的那一半给了,那就是神鼋岛的主人了。”
  “这么说,倒是继承权了?”
  “是对继承的肯定。”这一下,她又想起之前卢天园说的话,一时鼻酸,“姑姑之前,一直想给我,我不想要。现在交给了居觐,倒还好些。”
  “不想回神鼋岛去吗?”王子安紧紧靠在她身边,两个人并肩而行。
  “不想。因为...第一,不着急,没有什么事,只要我在外面不惹事,父亲不会管我。第二,要是回去了,居觐把玉佩送回去了,就等于是我继承,我——我不想继承。”
  “为什么呀?”听上去就像王子安在哄她,哄一个小孩。马上到王家的宅邸,话不适合在里面说,于是她停下脚步转过身,对着王子安道:“因为继承了,也许就没有了卢亟,只有卢家的新掌门人。我不是不想承担责任,但我更想做我自己。如果不能调和,我宁愿只做自己。”
  王子安笑了,那是一种理解的笑,非常温柔的笑。好像在说去吧,去犯错,错了我来承担。
  也许王子安正想把双手放在她肩上,或者是脸上,但一切都被一阵打斗声打断。那声音从王正居住的厢房三楼传来,嘈杂至极,两人立刻运气跃起,跳过了门房就往上赶。
  混乱之中,卢亟一边从背上取下金锏,一边在客堂的屋顶上狠狠踩了一脚,瓦片碎裂,而且她一下蹦上三楼栏杆。本以为可以赶个及时,没想到左脚刚踩在栏杆上,小屋里就是一阵罡风,木板向猛地外飞裂。卢亟无法站立,直接掉下楼去。幸好凌空翻了个跟斗,才在地上勉强站稳。
  “贼厮!!!”黑暗中看不清来者,只听见王正一声大吼,对着还在楼上的一个身影奋力挥出一刀,生生将小楼砍去半截;又举起长刀似乎是接下一击,众人方才知道原来空中还有一人。
  王正且打且退,往宅子后面的空地去。王子涛手握魏刀,王庭举着他的赵刀,带着大小仆从明火执仗地赶过去。王子涛年轻速度快,跑上去对着来者之一的背心就是一刀,枉顾父亲曾经的教导;结果那人竟然敏捷地转过身来,好像早已预计到他的攻击一样,掌心一翻竟然凭内力把刀架在半空,令王子涛动弹不得,接着从暗中一剑刺去,王子涛立刻呼痛倒地。
  而王庭此时倒从侄子背后杀出来,凭借灵活,勉强和来者过了几招,从卢亟的角度看来,算是不分上下;于是她上前加入战局,让王子安去救援她哥哥。近身一看,火光之下,来者青色衣衫黑面具,上面绣着黑色的乌鸦,手里一把银灰色的长剑。细看之下,那剑身竟然是螺旋形的,让人一时以为没有剑锋——
  长剑如蛇,从刀与锏的夹击中穿越缝隙,左右各挑一下——卢亟灵活地躲开了,王庭却晚了一点,登时手腕血流如注,差点断了经脉。
  来者又是一掌把卢亟打退,便不再与她缠斗,转身去和同伴围攻王正。
  王子安扶住卢亟,眼前看见王正和来者拆招,打得地动山摇。王正大开大合,常理来说,尽可把来者逼得不得近身;然而这两个青衣人则不同,王正力可开山的刀法对他们来说仿佛只是一面又一面的墙壁,二人在其间自由穿梭,不过一场稍有难度的轻功训练。
  爷爷应该再出招的,她想,这是爷爷一贯的作风。然而没有,甚至动作也慢了下来。爷爷老了,爷爷闭关失败,爷爷之前还和居觐打了一架,爷爷失去了他的儿子和孙子,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