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忌琛脸色难看地别过眼去。
车厢内的氛围凝滞的快要让岳溶溶窒息,她忽然有些后悔上了这辆车,可一想到,若是她不上来,这辆车里就只有沈忌琛和孟嘉言,她就更难受。
转眼间却看到孟嘉言盯着她的颈环看,她局促地摸了下蝴蝶,孟嘉言才察觉到自己的失礼,垂眸颔首:“抱歉,溶溶姑娘,是我唐突了。”
她实在有礼,岳溶溶都不好意思怪责她,只能笑道:“没事。”
孟嘉言笑着解释:“我只是觉得这条颈环有些眼熟,好像在玉白那儿看到过这种图纸......”
闻言岳溶溶吃惊地看向薛玉白:“这是你所制的?”
薛玉白笑道:“我只是画出这个样式,让琳琅坊的匠人做出来而已。”
他望着岳溶溶的目光有一种轻描淡写的深情,岳溶溶蓦然心颤,慌忙朝主位看去,沈忌琛紧绷的脸凝了冰霜,沉沉望着她。
忽然沈忌琛站了起来,往门口走去,马车正巧到了庆阳楼,突然停住,车内的人皆是一晃,沈忌琛竟没有站稳,后退一个趔趄,岳溶溶急忙起身扶住了他。
他的手本能地覆住了她的手,眉眼低垂,对上她焦急的目色,眼底的戾色转而成了一片柔和。
孟嘉言也走了过来:“嫖姚,你的伤没事吧?”
沈忌琛仍旧看着岳溶溶,岳溶溶抽回了手,侧过身去,心底生了意气。
文松门一开,就察觉到车厢内的气氛不对劲,生硬提醒道:“侯爷,庆阳楼到了。”
沈忌琛面色沉冷地下了车,几人跟着一同下车,庆阳楼的掌柜的早已得了消息,在门口迎候,就见沈侯,孟小姐,薛公子和岳姑娘一同来了,只是这四个人的站位有些奇怪,上回沈侯和岳姑娘来,那手还牵着紧紧的,今日岳姑娘怎么没和沈侯走在一起?
他心下惊疑,目光早已在这二人身上来回梭巡了一遍,直到看到沈忌琛淬了冰的眼眸,他才惶恐地收回目光,殷勤地迎了上去。
第60章 完结篇 “他每日都陪着你,真是用心良……
“嫖姚来了!”贺敏轩朗声一笑, 正站起来,突然脚下一崴,愣住了。
郑旭朝甩着扇子敲他的头:“见到嫖姚怎么跟见鬼了似的!”话音刚落, 看到一同进门的四人,睁大眼睛, 悠悠摇头, “还真是见鬼了。”
韩子羡眼底也闪过一丝讶然, 玩味地攒起了一抹笑意, 招来自己的随从:“快去把少夫人接来, 呃……”话音还未落,感觉到沈忌琛飘来的眼刀,他干咳一声,面不改色笑起来,沈忌琛经过身边时他趁机低语, “意意最喜欢看热闹了。”
沈忌琛冷冷道:“安生些。”
韩子羡不以为意一笑,制止了自己的随从, 坐到他身边探问:“你们四个……是溶溶抓到了你, 还是你抓到了溶溶?”
沈忌琛脸色乌沉瞥了眼岳溶溶, 薛玉白正照顾她坐下。
韩子羡看着薛玉白无微不至,全然不顾沈忌琛在场, 呵呵一笑:“别怪我没提醒你, 适可而止得了,玉白还虎视眈眈, 你别给自己整出第二个曲烈山。”
沈忌琛眸光骤然一顿,眸底凝结成冰又乍然出现丝丝裂纹,寒意渐渐透出来,韩子羡猛地打了个寒颤, 哈哈笑着回到自己的席前。
薛玉白贴心的让房中随侍的庆阳楼丫鬟给岳溶溶换了果酒,他给岳溶溶倒了一杯:“尝尝。”
岳溶溶配合地抿了一下,神思不属地笑了笑:“好喝。”眼尾却不停瞄向上头的位置。
孟嘉言出声随口闲聊:“子羡,你们今日怎么没去龙王庙凑热闹?”
可今日韩子羡他们对她的态度有些奇怪,不亲不热,似是拘谨,她起初不明白,直到注意到韩子羡每和她说话后,都会自然而然将话题引到岳溶溶身上,她才恍然,他们之所以如此,是怕“冷落”了岳溶溶。
怕岳溶溶融不进他们的圈子,事到如今,就连贺敏轩和郑旭朝亦是如此,她心惊一瞬,他们如此,自然是已经默认了岳溶溶的身份,她忽然心底发凉。
才惊觉,岳溶溶根本不是她认为的“那种女人”,那种被嫖姚一时新鲜宠爱继而弃之敝履的女人。
可她不明白,以岳溶溶的身份,他们怎么会那么轻易接受了她,甚至韩子羡对她的态度有点过分热情了。
贺敏轩和郑旭朝之所以态度转变,自然因之前发生的事,但今日岳溶溶会出现在这,就说明她不再像之前那般对他们避之不及,不管是因为嫖姚还是因为玉白。
岳溶溶不知他们心中所想,只看到丫鬟给沈忌琛斟酒,她心头一慌,正要出声,孟嘉言秀气温柔的声音却越过了她。
“嫖姚,你身上有伤,不宜饮酒。”她不疾不徐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关切,压过了所有声音。
所有人都安静了一瞬,几个知情人的目光从孟嘉言脸上移到岳溶溶脸上,只见岳溶溶缓缓垂眸。
薛玉白坐在岳溶溶身边,离她最近,她的失落黯然他尽数看在眼里,他应该庆幸的,可心底还是因她垂眸时的凄怆揪紧了。
他夹了一块蜜饵到岳溶溶碗中:“你爱吃的。”
韩子羡几人抿了下唇,齐齐转头看向上头,沈忌琛紧蹙了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靠进凭几,面色沉郁,嘴角溅起一抹冷意的弧度。
薛玉白却也愣怔了一瞬,看着那叠沁着清香的蜜饵,心头震颤,这是溶溶爱吃的,是巧合,还是嫖姚有意安排……
突然沈忌琛站了起来,一言不发面色冷峻地离开了房间。
岳溶溶双瞳一紧,几乎也站了起来,她不顾在场人的脸色追了出去。
薛玉白想抓住她,却抓了空,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愣怔片刻,就要起身,却被一只手按住了,抬头,是韩子羡,他依然地在岳溶溶的位置上坐下来。
“算了,玉白,别追了。”
薛玉白苦笑:“为什么嫖姚可以,我不可以?为何你们都向着嫖姚?”
韩子羡笑容微僵,他轻叹:“我们不是向着嫖姚,溶溶她……”
“溶溶未必会和嫖姚在一起。”他沉声道,“你们也知道溶溶的性子,她绝无可能为妾,即便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韩子羡瞄了眼一旁的孟嘉言,她正兀自品茶,似是没听到他们的交谈,怔怔看着薛玉白,语气有些不可思议:“她和你说的?”
“是。”
这倒是出乎韩子羡的意料,他以为,今日岳溶溶来了,那神色,是已经想好了。
如此一来,只怕又要多生事端。
岳溶溶追了出去,在园子的锦鲤池边看到了正在喂鲤鱼的沈忌琛。
他身姿萧萧肃肃,却透着一股冷意,令人不敢亲近,那些丫鬟只敢远远朝他行礼,多看一眼便惶恐地连忙离开。
岳溶溶想他的脸色大概也不太好看,走了过去:“你再这样喂下去那些锦鲤会撑死的。”她似恼的语气里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娇。
沈忌琛的手微顿,没有转身。
岳溶溶已经走到他身边,看了眼他捧着鱼食盒的手,露出一点绷带的边缘在袖斓外,她眉心微拧:“痛吗?”
沈忌琛的心紧了一瞬,他偏头看到她脖颈处的颈环,牵出一抹嘲讽的笑:“你不觉得你的关心太晚了些吗?”他凉声道,“也是,忙着和玉白逛铺子。”
岳溶溶面色一紧:“他正巧在老师那,我们被老师责骂了,他才带我出来,去看了龙母诞,你是为孟嘉言受的伤,我都看到了。”她语声渐小,半垂眸间,捻了酸意。
“我们?”沈忌琛转身面向她,语声微沉。
什么“我们”?岳溶溶愣了一瞬,对上他乌沉的眼眸,才反应过来,急忙改口:“我是说我和他,你一定要纠结这个吗?不是你把我送去了老师那吗?他如今是我师兄,每日都会去老师那请安作画,有何不可?”
“师兄。”沈忌琛冷嗤一笑,“他每日都陪着你,真是用心良苦。”
岳溶溶感觉到他的讽刺,不甘示弱道:“是你先把我送去老师那的!”她生了气意,紧紧盯着他。
沈忌琛眸光压着情绪,眼底是无边无际的漆黑:“不把你送去那,难道带你进府吗?岳溶溶,你要以什么身份进府?本侯的未婚妻吗?”他笑了一声,溅起一点苦涩,“别忘了,是你拒绝了这个身份,为了曲烈山,欺骗了我,我说我们成亲,你是怎么回答我的?结果呢?”他眸光变冷,语声低沉沁着寒意。
“前两日还会虚情假意地陪着我,怎么这两日就陪着你的好师兄了?多做两日戏,你都懒得做是吗?”
岳溶溶心神动荡,拧紧了眉:“之前种种,你明知我有苦衷,前几日我也没有虚情假意……”
“够了!我不想听!”沈忌琛暴戾地打断她,手里的鱼食就要扔进锦鲤池,最终却转了方向,扔进了草丛中,撒了一地不见踪影。
岳溶溶胸口一闷,眼眶瞬间红了,蒙上一层水雾,声音紧压着却还是显出一丝微颤:“是不是我如今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了?”